過道中的腳步聲輕響,驚擾了角落裡肥碩的灰影,随着一兩聲輕吱,眨眼就鑽進了牆根裡。
暗無天日的大牢被陰暗與潮濕籠罩,連空氣裡都滿是腐朽的血腥氣,狹小的牢房如蛛網,将罪犯們牢牢困在裡頭。
這兒羁押的都是重犯,這輩子都沒法重見天日,所以哪怕往日有多麼榮光,此時也再也挺不起胸膛,如同一條死狗一般趴伏在地上。
祝書白目光掠過兩側牢房,難以想象秦念衣要帶自己來大牢裡見舊友。
更何況這舊友還是左甯,左南唯一的女兒。
分明是昔日舊友,再見時已是滅門仇人,讓人不禁感慨唏噓。
可另一個問題又從心中油然而生——秦念衣為何還要來見左甯。
哪怕身處環境惡劣的大獄,祝書白還是不免對接下來的一切感到有些期待。
随着深入大牢内,兩側關押的犯人越發的少,環境也比外頭要好些,至少沒有随處可見的血腥。
直到秦念衣在一處牢房前停了步子,祝書白也擡眼朝前望去。
面前的牢房狹小陰暗,但尚且算得上整潔,牆角擺了張大約一人寬的小床,床邊堆着些幹草。
一身素衣的女子正端坐在幹草上,容貌談不上傾城,卻也是端正秀麗。比容貌更為矚目的是她眉宇間的從容自信,在牢獄中仍能有這般心态,令人難以置信。
聽見腳步聲後她緩緩睜開眼,看着面前的女帝眼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仿佛她早知道秦念衣會來。
“參見陛下。”左甯起身從容行禮。
秦念衣望着她,勾了勾唇,“許久不見了,左甯。”
左甯聞言也垂眸笑了笑,“是啊。”
她眸子流轉,落在祝書白身上,有些詫異地挑了眉梢。
而祝書白隻是淡淡一笑,并沒說什麼。
秦念衣與左甯隔着一道欄杆相望,一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另一端是身陷囹圄的階下囚,可在某一瞬間,祝書白卻覺得她們是平等的。
能成為好友的人大抵都有相似之處。
左甯身上那屬于天之驕子的驕矜并未被牢獄生活磨滅,反而如明珠一般在這陰森之地散發着光芒。
雖明面上禮數周全,可周身氣場隐隐與秦念衣分庭抗禮,誰也不服誰。
兩人沉默時,祝書白似乎瞧見了空氣中噼啪作響的火花。
說是舊友,現在看來,更像對手。
終于,空氣中的火花被一聲輕笑澆熄,秦念衣雙手抱胸,神情輕松,“你倒是沒變過,還是那麼要強,朕可是天子,不怕朕殺了你?”
左甯:“為求生而搖尾乞憐,陛下不喜,民女也不屑。”
“你說的倒是不錯。”秦念衣笑容淡下來,正色道:“左甯,朕一直在等你的答複。”
【秦念衣怎麼除了宿主之外還有别的女人!】系統驟然出聲,站在陰影處的祝書白險些吓得一顫。
她閉了閉目,有些無語,【你在說什麼啊。】
系統頓時噤語,沉默一瞬後,不願相信一般試探問道:【宿主你能聽見我說話?】
【能。】祝書白了然,這是忘記屏蔽自己了。
【哈哈……】系統幹笑兩聲,【對不起宿主……】
太尴尬了!能有什麼比偷偷磕宿主和任務目标的cp,在目睹ntr後狠狠破防的心聲被宿主聽見更尴尬的事!
系統決定将此事列為統生十大尴尬事件之一。
祝書白沒空管系統的暗自神傷,将注意力轉回秦念衣和左甯身上。
祝書白也不清楚秦念衣等待的答複究竟是什麼,隻是心中隐隐有着猜測,或許秦念衣在下一盤大棋。
良久的緘默後,左甯有了動作。
她輕提裙擺,緩緩跪在了秦念衣面前,行了個周全的大禮。
聲音沉穩下來,身上那股子桀骜不馴被心悅誠服替換。
“求陛下給民女一個機會,民女定當結草銜環以報答陛下。”
秦念衣望着她,眸色深沉,重申道:“朕可以給你機會,但從今往後,世上便再也沒有左甯。平凡安甯的日子将不複存在,你終其一生都會在權力的漩渦中掙紮,行差踏錯便可能落得性命不保。”
祝書白瞳孔微頓,果然自己沒猜錯。
左甯擡頭,“陛下了解民女,民女不是向往安甯的人。”
聽到左甯确定的回答,秦念衣展顔一笑,“好,朕沒看錯你。”
兩人相視間,頗有些無言的默契在眼神中流動的意思。
“過幾日自會有人來接應你,屆時你會擁有一個新的身份,朕要在明年的秋闱上看見你金榜題名。”
“謹遵陛下聖旨。”
目睹了全過程的祝書白站在角落裡當花瓶,直到秦念衣轉身離去瞥了自己一眼,這才從善如流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