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尾音閉，位于G城博子道的地标歐式鼓樓，敲響了跨年第一聲鐘。輕靈深厚的餘音，穿縱街道，穿縱巷口，穿縱北鬥公寓三樓的落地玻璃，沉沉敲在她的心間。

她性子清冷，又刻意避人。除卻工作上不必要的交際應酬，鮮少有交心好友。這兩年裡她興緻所至時，發洩得次數屈指可數。即便是有，也多是與個别瞧着順眼的邂逅對象，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不曾往家裡帶過。

他們不會特意關心她的口味，也不會在寒冬臘月的天氣，遙遙無期般等候自己。更不會在等到自己後，隻是為說句簡單且毫無目的“新年快樂”後轉身離開。

鐘聲餘音悠轉，間隔咫尺天地，響徹六聲三秒。

唐靖在聽到第一秒鐘聲時，搭在門把上的手掌停住了。江川水聽完最後一秒鐘聲後，緩緩睜開眼睛。

“你是不冷了，食盒還是冷得。”江川水本想讓她今晚留下，臨開口前瞥眼看見茶幾上的外賣食盒，随之又換了個說辭。

“......”

“恩好，那我給你熱熱。”唐靖沒回味過來她話中的挽留，隻單純覺得這話在理。既然到了她家，好歹把事做圓滿。這話說完，便從茶幾上拎起大小塑料袋徑直走進廚房。

“.....”

江川水仍是不動聲色得坐在沙發上，靜悄悄望着她。她突然認為壞心眼和木讷這兩種特質，是可以同時出現在一人身上的。并且表現出來的反差感并不讓她厭惡，甚至覺得有些讨人喜愛。

唐靖在廚房人忙忙碌碌的。先是把外賣盒子打開歸類，再用微波爐加熱好各類甜點，最後逐一把每份甜點分撥出一款，精美的擺放在瓷碗上。

待她忙碌一陣，端出食盤，江川水單手扶着沙發邊睡着了。細看之下，這人又把自己脫下的外套墊靠在身下。

唐靖望着江川水這副惬意悠哉的模樣，她的倔脾氣瞬間上來了。心内念叨，先是大半夜喊自己上車，進了家門沙發墊還沒坐熱又要催人離開。剛要開門，又喊住自己熱食盒。等一切都準備好，她人居然睡着了，還睡得特别香。

見此情此景，她手指用力按住瓷盤，下颌不由自主地磨了下牙齒。她脾氣将将要發作，突得想到自己前幾日曾對她過說“以後會對你很好的”之類的話，把情緒生生壓了回去。她在茶幾上放下瓷盤，随之認命一般左右搖頭歎氣。

“困了？”唐靖單腿蹲跪在沙發上邊，似是怕動靜太大故而俯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恩...”江川水用慵懶得音節作回答，語調中以往的清冷已然不再。

“别在這裡睡，回房去。”唐靖也不等她開口回應，直接上手，分别環抱住她的脖頸和腿彎，随之腰部發力輕輕将她抱起來。

“放我下來....”江川水迷迷糊糊間，不痛不癢得錘了下她肩膀。這人的懷抱太暖和，還有股子淺淺清冽泉水的甘甜氣味，很是讓她安心。

“好啊，要我把你放下來，你就把甜點都吃了，不吃光，晚上别想好好睡覺。”唐靖強忍着脾氣不發作，不代表她不生氣。即使是當下無法回饋，她嘴上也不會饒人。

唐靖這後半句大大方方得講出來，讓江川水聽着臉上多了些紅潤。她本意表達的隻是字面意思，卻在這一屋二人的卧室環境裡，多出份讓人浮想聯翩的旖旎。

“恩.....好啊。”她靠在唐靖懷裡，悠悠然發出這麼一句。似是笃定了，唐靖不會放她下來。

“.....那你等着。”

唐靖抱着她将将走到床邊了，聽到她略帶挑釁的話。腳尖換了個方向，三步并作兩步把這個人又按坐在沙發，自己也挨着她坐靠下來。

“來，你吃光她。”唐靖用手指了下茶幾上的大瓷碗，側過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生怕她耍賴。

“不吃完别想睡覺，放心，我一定會監督你。”

“.......”

江川水見她真把自己抱回了客廳，還一本正經地想讓她吃完眼前的食盤。當下氣急，心想怎麼會有這樣的傻子。

她随即強撐着睡意攏了攏睡袍，雙腿交疊端坐在沙發上，也同樣偏頭目不轉睛地對視她。

“唐立青，你真是塊刷了木漆的大石頭。”對視半響，她半邊脖頸已經開始發麻，繼而忍不住回了一句。

“怎麼？誇我堅韌不拔？”唐靖知道她并不是在誇自己，故而挺直腰闆，撐着身子壓過她頭頂，故意激了一句。

“點不着，劈不動，又臭又硬。”因着對方故意坐直身子，江川水即便擡頭也隻能看到唐靖的脖頸，她恨不得現在狠狠咬上她一口。

“石頭也比你能熬。”

“......”

兩人面對那瓷碗，并排坐在沙發上，靠得極近。強撐不過五分鐘，

江川水聞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氣味，眼眸緩緩合上。不多久，唐靖耳邊便傳來一陣綿長的呼吸聲，她額頭抵着她的脖頸，竟然就這麼睡着了。

“......”

唐靖剛想偏過頭揶揄兩句，低頭望着她不再佯裝清冷的眉眼。頓時心軟，也不再倔着脾氣了。用雙臂環抱住她，輕手輕腳放到卧室的床上。待給她蓋好被子，自己則轉身回到客廳沙發，蓋着外套将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