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在他忍耐到極限之前,這隊人全部走過了東大街。
車夫趕緊揮起馬鞭驅車前行,接下來的路程都暢通無阻,他順利趕回謝家。
他在崔韻時房前看見行雲,問她崔韻時狀況如何了?
行雲回道:“夫人睡下了,她難得能睡個好覺,公子若無急事,請别叫醒她,讓她安歇一會吧。”
謝流忱停頓片刻,行雲的回答很古怪,不告謝燕拾的狀,說謝燕拾把她的主子氣吐血,也不請他留在院子裡,好讓他與崔韻時多相處一會。
行雲的古怪像顆石子一樣在他心裡硌了一下,可這眼下算不上最要緊的事。
他暫時把這件事抛在一邊,讓元若找來府醫問話。
張大夫已經給崔韻時把過脈,他也十分納悶,說崔韻時并無大礙,至于為什麼吐血,從脈象上看,當真是看不出什麼來。
為保萬全,他建議謝流忱從府外另請高明。
謝流忱的心松了一些。
他讓所有下人都留在外面,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行雲欲言又止,最後隻道:“夫人身體不好,請公子多擔待。”
謝流忱覺得好笑,聽她把這句話翻來覆去地說了三遍,好像他會謀害崔韻時一樣。
謝流忱合上門,挂上門栓。
如今就隻剩下他和崔韻時共處一室。
他相信張大夫的醫術,但他還要自己親自确認,因為沒有人比他自己更可信。
他走到崔韻時床前,摸上她的手腕把脈,醫毒不分家,雖然他殺人害人是更擅長一些,但治病救人同樣不在話下。
片刻之後,他收回手,在她床邊坐了一會,才忍不住無聲地笑。
真是被她騙到了。
她今日會在謝燕拾面前吐血,多半是在嘴裡藏了血袋又咬破,裝病吓唬謝燕拾。
就謝燕拾那點仿佛沒有的腦子,被她一騙就騙着了。
好在隻是虛驚一場。
他無奈失笑,她何時變得和謝燕拾一樣幼稚。
他想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心情忽地就好了起來。
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的手指還按在她的手腕上,他不自覺地動了動,指下肌膚細膩柔軟,猶如上好的絲緞。
他克制着不要弄醒她,輕輕地又摸了數下才勉強停止。
他正要将她的手放回被子裡去暖着,托住她手掌的時候,又改了主意。
手指轉而點着她的指尖,熟練地牽引着她的手指去觸碰他另一隻手。
指尖相觸,他心底生出一種扭曲的滿足。
反正無人會看見這一幕,也沒有人能約束他,她更不會知道。
現在,他可以對她為所欲為。
他這樣想着,下一刻卻沒有得寸進尺地玩弄她的手指,反倒幹脆利落地放開她的手。
他的心裡有一隻愚蠢的野獸,大多數時候,他都冷眼旁觀這隻野獸垂涎崔韻時,看着這隻蠢物時刻盼望和她盡可能地親近。
為了滿足它,偶爾他會放縱它去靠近她,對她展露笑容,答應她的請求,聞她沐發後,頸上的一縷香氣。
有時候他沒法将自己和這隻野獸分開,可他從不會苛待自己,每到這時候,他便滿足它,更滿足自己。
他看她在輕薄床幔後身體的剪影,也看自己映在上頭,醜陋欲望的倒影。
安神香仍舊點着,行雲是個盡忠職守的奴仆,從昨晚到現在,一根線香早就燃完了,她必是又換上新的一支。
所以香氣濃郁得讓人迷醉,可是他已經不在意這令他不适的濃重氣味了。
室内靜悄悄的,好似無事發生。
可是床榻上的崔韻時猛然動了一下。
謝流忱跟着回神,她方才明明睡得很沉,怎麼突然醒了。
他意識到可能是他玩得太投入,動作拉扯間驚醒了她。
謝流忱面上不露分毫異色,好像一切都與他無關,柔聲問道:“怎麼了?”
沒想到崔韻時聽到他這句話,跟見着鬼一樣,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
謝流忱蹙眉,他遲疑片刻,掀開床幔,伸手想要抓住她,讓她冷靜下來:“是做噩夢了嗎?”
他可以原諒崔韻時的小小失态,這隻是因為她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等她再恢複一些神智,就會接受他的善意,會握住他的手,對他輕聲細語地編造一些無傷大雅的謊話,關于她做了什麼噩夢的謊話。
因為他知道他一定是出現在她的噩夢裡了,或許他就是她心神不甯的根源,否則她見到他這張人人都愛的臉,怎麼會像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
接下來,他會對她的謊話照單全收,任由她抱着他的手臂,用這樣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并沒有抵觸他,她愛自己的夫君。
她愛着他。
這種兩人心照不宣的欺騙,彼此都已習以為常。
謝流忱這樣想着,再次慢慢地擡起手,用最低的聲音和緩慢的動作表示自己的無害。
他本想搭在她的手臂上,可是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向上移動,離她的臉越來越近。
真可憐啊。
好像一隻被吓壞的小鳥。
需要人安撫和疼愛。
謝流忱長指曲起,即将碰上她的臉蛋時,她倏忽别過臉去。
他手指投下的陰影映在她臉上,像一隻不甘寂寞的樹的枝桠,想要生長到不歡迎它的地方去。
他看着那隻被她躲開的手,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像被打碎的鏡子,碎成無數塊,每一塊碎片的邊緣都是能劃傷手的鋒利。
他仍舊舉着手,長久地,固執地擡起,等着她回過頭來。
過了一會,她似乎終于清醒了,隻是仍舊避開他的手,屈身慢慢地爬回被子裡,把自己包裹在裡面,才說了一句:“對不住,夫君,我想再睡一會。”
她沒有解釋任何事,連一個虛假的理由都沒有給他,就這樣拒絕了他的靠近。
謝流忱笑了一下,這麼多年了,她第一次直接明白地表示對他的抵觸和不喜。
她終于不再瞻前顧後,顧忌良多,隻憑自己的心意行動。
也許這就是她反抗他的第一步。
他應該高興一點,這不就是他最喜歡的遊戲嗎。
逗弄和刺激他的寵物,直到它不堪其擾,難以忍受地激烈反抗。
那個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可愛,讓他幾乎興奮得更想用力撫摸它。
沒錯,他應當十分高興。
他再次牽動嘴角,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他嘗試兩次全部失敗,幹脆連原本的一點笑容都不再維持,他面無表情地坐在她的床邊,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