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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婉一時有些難以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沒想到悶頭在實驗室裡呆了一宿,再出來就天都變了。
“這麼說,”沉默半晌,她才啞聲道:“甘姐是畏罪潛逃才來的江台,她……她身上背了條人命,郭豔就以此當做把柄想在甘姐身上敲詐一筆?”
“按目前咱們手裡的線索看來,的确是這樣,”唐見山拍了拍彭婉的肩膀,“你幹這行都這麼多年了,還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嗎?”
最初入警的時候,彭婉的确是抱着一腔熱血的,滿腦子都是為生者權,為死者言之類的生民大義,可後來才發現,法醫這行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單調,接觸的人卻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
蔣徵:“彭婉,技術科那邊有什麼線索?”
“有,但不多,”彭婉肩膀都垮了下來,“圖偵那邊追蹤到了甘姐那台面包車在江雲高速收費站的記錄,隻不過高速上的監控探頭隻拍到了駕駛位的甘姐,沒看到那兩個孩子。”
“很大概率就是跑了,”蔣徵摩挲着下巴上新冒出來的胡茬,“繼續跟,務必要找到人,甘蓉殺夫可能另有隐情,她娘家人的話不能盡信。”
盡管目前白骨案的最大嫌疑人就是甘蓉,蔣徵依然沒有妄下定論,他需要的是一條完整的證據鍊,甘蓉的作案動機已經可以成立,那麼直接的作案證據就至關重要。
唐見山插嘴道:“老蔣,你還沒說五裡河那個案子怎麼就并到咱們手裡了?”
“他們在調查死者姚卓娅的背景的時候,發現她在生前曾頻繁出入過大渠溝村。”
一直置身事外的陳聿懷聽到這個名字,突然腦子嗡的一下,猛地眼珠一斜,對上了蔣徵的視線。
“我艹!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唐見山罵道:“又他媽是大渠溝村,甘蓉的案子,高速路爆炸的案子,現在又多一個五裡河的案子,全都跟那個邪門村子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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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案組再加上一隊現勘警察開着車,齊刷刷地停在了禦水灣七單元的樓底下,引來不少小區居民的側目。
黃黑相間的警戒線一拉,複勘工作便緊張有序地展開了。
蔣徵穿上一次性鞋套,一邊戴手套一邊往裡走,打量着整套房子的布局。
小區是老了點兒,但跟陳聿懷主的老破小完全是兩碼事兒,以套内面積和地理位置來看,現在的市值估計不比那些所謂的名校學區房要差。
能住這兒的,大都是上個世紀老一輩留下來的房子,這種人平常看着不顯山不露水的,實際上家底卻厚的吓人——顯然,姚卓娅就是其中之一。
三個案子的受害者,完全就是三個不同世界的人,可現下竟然能被同一條線索串聯在一起。
就好像……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誰在刻意操控事情的走向。
偌大的客廳裡,擺放着全套的實木家具,雖然已經相當老舊,但哪怕以他們這些外行人看來,這些可能都是用的壽命很長的、相對名貴的木材。
一張老式沙發,玻璃茶幾,和一張實木電視櫃,茶幾上還擱着兩個杯子,裡頭的茶水已經蒸發得差不多了,再向前走進餐廳,櫥櫃裡的食材早就腐敗發臭,餐桌上還擺着一副碗筷和幾個餐盤,沒吃完的食物也變質長滿了白色的毛黴菌,早就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浴室裡的屍體已經被派出所的刑偵大隊搬到了分局的法醫室裡,剩下的滿牆滿地的符紙還沒來得及一一收集起來。
陳聿懷推開門,裡頭已經有幾個現勘在忙忙碌碌地采集樣本了,他蹲下來仔細看腳下符紙上的圖案,竟然越看越覺得熟悉。
他閉上眼,在腦海裡仔細搜索,最終畫面定格在了一個夜晚。
林靜曾經跟他說過,每一隻碗雖然破舊程度不一樣,但每一隻碗底都畫着類似于符篆的花紋……
符篆,又是符篆。
這世上真的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嗎?
“蔣隊。”
“嗯哼?”蔣徵正在客廳裡,看挂在牆上的一張已經沾滿了灰塵的雙人黑白照片。
陳聿懷走到了他身後,低聲道:“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蔣徵側過頭,滿眼戲谑地看着他:“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你陳聿懷竟然跟我這個小小領導有話說了?”
陳聿懷努力按捺住想要當面翻白眼的沖動,深呼吸一口,最後咬牙切齒地說:“勞煩蔣隊跟我出來一下,我有重要情況想要單獨彙報給您。”
盡管聽得出心口不一,但蔣徵卻十分受用,朝門口揚揚下巴說:“那請吧,小陳同志?”
防盜門吱呀一聲,被掩上了,陳聿懷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來那本《道教新論》,因為隻能單手操作,他示意蔣徵替他拿着書。
陳聿懷一頁頁翻過去,很快就停留在了其中一頁。
這頁書上有幾張非常詳細的各種類型的符篆手繪插圖,帶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說明。蔣徵眯起眼睛,立刻就明白了他想說什麼。
緊接着,陳聿懷把當時在大渠溝村看到的事和盤托出,蔣徵越聽越是眉頭緊鎖。
他踟蹰片刻,問道:“你的意思是,姚卓娅家出現的符篆跟你在大渠溝村看到的一樣?”
陳聿懷搖了搖頭:“不确定,我當時沒能親眼看到,況且這麼複雜的圖案,行外人也未必能一眼看出其中的區别。”
“你有想法了?”蔣徵修眉一挑。
“這裡,”陳聿懷合上書,指着扉頁上的出版信息,“這本書正好是江台市博物館文物修複研究中心出版的,如果能搭上這條線,說不定我們能找到新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