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見山指着他鼻子的手都氣的發抖剛準備發作,卻被蔣徵從身後按住了肩膀:“冷靜,這個時候起沖突,對誰都沒好處。”
這下有支隊長撐腰,馮起元可更來勁兒了,竟然朝唐見山用口型說了個非常侮辱人的詞。
蔣徵在衆目睽睽之下走到他面前,然後倏地單腿一擡,馮起元就立刻條件反射地用手擋住臉。
可蔣徵的短靴隻是落到了旁邊的石頭上,他把馮起元整個都圈在了自己的攻擊範圍内,然後彎腰霍然逼近,居高臨下地盯着他:“怎麼,剛從牢裡放出來一天不到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你現在能坐在這兒,是因為我還信你幾分,如果我是你,我會聰明地選擇主動配合,而不是一再挑戰警方的時間和耐心。”
“别怪我沒提醒你,那顆遲來的槍子兒什麼時候打穿你的腦袋,在我一句話。”
“就像這樣,”蔣徵比了個搶的手勢,在他太陽穴上輕輕一點,“咻——啪!”
馮起元瞬間跟被施了法似的,整個人呆若木雞。
“啧,草包。”蔣徵白了他一眼,收起方才的戾氣,轉過身對韓甯說:“韓隊,現在開始搜山還來得及嗎?”
韓甯略做思忖,與自己隊友交換了個眼神,說:“如果他說的全部屬實的話,立刻開始分頭行動,天黑之前或許趕得及。”
“那就開始吧,有我在,他不敢撒謊。”
一行人沿着山路分散到各處,跟逐漸落下去的太陽比時間。
一旦天黑,出于安全考慮,他們就不能再繼續逗留,隻能等第二天組織搜山隊重新進山搜查,能否找到先不說,現下正值雨季,上前跟下山的路況都不一樣,更何況隔一個晚上了,這也是蔣徵堅持要冒險進山的原因。
“今天要是找不到,老子就把那個姓馮的扔這山上,讓他自生自滅!”
“别廢話了,要再找不着,等天黑了,咱們能不能下山還兩說呢!”
陳聿懷主動領了塊地盤,用撿來的枯樹枝一寸寸地排查,不緊不慢,有時會挖出些叫不出名字的動物的骨頭,但絕大多數都隻是石頭和枯樹枝。
透頂密布的枝丫馬上就要吞沒掉最後一線光亮,他擰開了手電筒,四下一轉,燈光掃過一處,又猛地轉了回來。
“?”
陳聿懷眉頭一蹙,走上前半蹲下來,用嘴巴叼着手電,兩手在一塊不起眼的松動的土地上一刨,暴露出泥土裡密密麻麻的褐色米粒狀的東西,大小和形狀都很均勻,隻是因為與周邊泥土的顔色十分相近所以極難察覺到。
他把手電筒的燈光調得更亮了些,湊近一看——
是蟲蛹殼,而且是蛆蟲的蛹殼。
再仔細挖下去的話,附近還有不少死蒼蠅。
在這種地方出現這種數量的食腐昆蟲……
想到這,陳聿懷立即打着手電順着蛹殼散落的方向,邊挖邊往後退。
果然還有不少。
可能因為太專注于手上的工作,以至于右腳已經踩實了,陳聿懷才發現,腳下的土地是松動的。
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緊接着他站着的地方竟然整塊垮塌了下去!
下一瞬就身下一空,陳聿懷重心向後仰面朝上,整個人跟着碎石滾落了下去!
“啊!”
一片混亂中,陳聿懷下意識地雙手在淩空中胡亂一抓,想要攀住什麼東西。
可脆弱的藤蔓和樹枝完全撐不住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手指在崖壁上磨得血肉模糊,也沒能抓住任何着力點。
然後是極速的墜落。
如果這是在拍什麼電視劇,主角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開始回憶殺了,可陳聿懷什麼都沒有。
不是吧……他隻是這樣無端地想着,難道真要這樣臉朝下摔下去了?那等認屍的時候,魏晏晏豈不是更認不出他這個親哥了……
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身體狠狠摔進深淵中,像一具脆弱的木偶,零件摔得七零八落,然後從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中竄起一條火舌,舔舐過木偶的每一寸,直至他全部化為灰燼。
不要……他還有很多事沒做,他不能死,起碼還不能是現在……
啪!
就在生理性恐懼馬上就要将他整個吞沒的瞬間,腳踝突然傳來一陣悶痛,随即下墜的趨勢猛然一頓,身體竟然懸在了半空中。
陳聿懷猝然睜眼,往上一看便撞上了蔣徵那張因為過度用力而表情猙獰的臉。
碎石和泥沙不斷從他腳邊滑落下來,他也隻能跪在崖邊,右手死死抓着一根比他手臂粗不了多少的樹幹,左手抓着陳聿懷的腳腕,盡力維持着一個危險的平衡。
“還愣着幹什麼,趕緊抓住我胳膊爬上來啊!”蔣徵額頭青筋突起來,說話都是咬牙切齒的。
陳聿懷怔愣半秒,頭朝下吊在懸崖上,很快就大腦充血,他餘光瞥到下面的密林裡有一束燈光,突然擡頭說:“你放手!”
“你他媽都這時候了還要跟我較勁!”蔣徵近乎氣結,“你不剛還說自己怕死麼!”
“當然怕!”有了一個借力,陳聿懷死死扒住了一旁倒伏下來的樹幹說:“你要再不松手,咱倆都得死!”
“哈?!”
“你信我!”
很快,蔣徵也冷靜了下來,他定定地看着陳聿懷,随着兩人之間的拉扯,稍一有動作,蔣徵腳下的碎石就會掉得越多,他甚至不敢大聲呼救,生怕一個不對,那就一個都跑不掉了。
猶豫幾秒鐘後,蔣徵還是松開了手。
陳聿懷的身影瞬間就被重重疊疊的密林淹沒。
一秒……兩秒……然後是一聲重物硬生生落地的悶響,便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