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梢在宋淩對面的另一張沙發坐下了,她自己帶了一本書,捧在手裡看起來。
下午,校領導們也到了,慰問關心一番,傍晚時分,大家一起去飯店吃了晚飯,林梢環視周圍的幾張大圓桌,發現宋淩的爸爸今天并沒有來。
林梢若有所悟,多吃了幾口桌上的蟹黃豆腐和糖醋小排。頭頂吊燈的光映在玻璃桌面上,又在碗碟裡折射出光彩。
蟹黃豆腐真好吃,這大概就是她對于今天縣城之行的最大記憶點。
夜幕降臨,比賽開始,帶隊老師去抽簽,抽到了第二個上場,幾乎是比賽一開始,她們就立刻去後場等待。
比起其他類别的節目,表演舞蹈最好的一點是,長久的訓練會留下肌肉記憶,即使緊張,聽到音樂也能卡準節拍做出動作。
她們的節目一共五分鐘,這五分鐘又短暫又漫長,仿佛轉瞬即逝,但中間留下的一些感受,長久地刻在了林梢心裡。
視野,林梢想起了這個詞。舞台建在高處,正對着江岸,哪怕前面就是擁擠的觀衆人群,也能越過他們的頭頂,看到遠處的滔滔流水、粼粼波光。
江邊風很大,把人籠罩其中,所有動作都非常飄逸、潔淨,夜風飄蕩,她的視野也無比清晰。
比賽結束,寶樞鎮第一中心小學校的代表隊果然拿了獎。一等獎還是二等獎?記不清了,林梢并沒有看清獎狀上的字樣,獎狀被校領導捧在胸前。
她隻是覺得老師們都很高興,帶着她們在舞台上合影,又走下台階,站在廣場上和地标建築合影,相機咔嚓咔嚓,混在風聲裡。
一切結束,回到寶樞鎮,時間已經很晚了,街道寂靜,商鋪緊閉,幾乎沒有行人。
林梢在巷子口跳下車,她指着近處的那個黑乎乎的樓道對老師說:“我的家就在那裡。”
林梢一早就告訴過爸爸媽媽,比賽在晚上,回來應該會很晚,她自己有鑰匙,不用特意等她。
打開房門一看,果然是黑漆漆的,她輕手輕腳走進門,放下東西,從熱水瓶裡倒水出來洗漱。
臉上的彩妝很難洗,她洗了一遍又一遍,再看鏡子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忙碌新奇的一天過去,仿佛眉目也變清晰了一點,黑白分明。
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林梢從來沒有這麼晚睡過,洗漱完畢,她一個人站在窗邊,看了一會兒雲層裡若隐若現的月亮。
回房間前,路過客廳的茶幾,發現上面貼着一張紙條,是用藍色鋼筆寫的,紙質不好,洇開藍色的墨迹,家裡習慣用鋼筆的隻有爺爺,爸爸媽媽平時基本沒有用筆的時候。
光線昏暗,她湊近了去看,上面畫着一顆小樹,一朵小花,把紙條拿起來,下面放着一塊巧克力,也是留給她的。
林梢揉着眼睛,把紙條和巧克力都收回了房間。
平時總是林梢給爺爺留下紙條,這還是第一次情況颠倒,變成爺爺給她留紙條。
一個月後,林梢再一次看到了爺爺留下的紙條。
仿佛昨日重現,林梢一覺起來,家裡又是空空蕩蕩,唯一的不同在于,桌上多了一張紙條說明情況,依舊是藍色墨水,爺爺的筆迹。
上面寫,爸爸媽媽帶着爺爺去隔壁市醫院做檢查,路途長耗費久,大概要下午才能回來,讓林梢自己在外面吃早飯和午飯,旁邊的搪瓷杯下壓着兩張錢,是留給她的飯錢。
林梢拿着那張紙條,沒由來的,感到一點秋風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