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希望她的新舍友沒看見。
從燕無歇借宿這天起,江遲遲和财福的一日三餐終于有着落了。
雖然家裡多了一隻鬼,但她基本沒碰見過這位舍友。
過着飯來張口的日子,江遲遲每日活動是撸貓和給希希念淨生經淨化怨氣。
期間她還在網上看見了關于陳勇的帖子。
【性感母蟑螂:驚天大瓜!住我家隔壁的夫妻被警察帶走了,我聽到是因為那個男的沒盡到監護人責任,放任女兒溺水死亡。太恐怖了,這種人能不能蹲牢子啊,做鄰居太晦氣了!】
底下有個高贊回答:能,最低兩年最高十年,看情節輕重。但是妻子一般會選擇諒解,建議你搬家。
這個帖子被多番轉發,短暫沖上了熱搜又被壓下去。
但原帖子熱度很高,陳勇一家的消息已經被網友扒得幹幹淨淨。
江遲遲并不感到意外,種何因得何果,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一個星期後,希希身上的怨氣基本散盡。
江遲遲捧着日曆仔細研究,敲定了一個黃道吉日送她渡往生橋。
當天守初觀來了客人。
來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婷。
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眼角的皺紋深深,腰背有些佝偻。
她是來給希希請一盞長明燈的。
香火缭繞的偏殿中,李婷小心翼翼為挂了希希福牌的長明燈添滿香油。
凝視着燃燒的燈芯,無聲的眼淚滾落下來。
她用手背擦去眼淚,想擠出一抹笑嘴角又垮下去:“我懷疑過的......自從希希出生,他就沒給過幾次好臉色。”
“但希希也是他的孩子啊。”李婷望着屋頂垂落的經幡,眼中蓄滿淚水,然後重重閉上雙眼,“我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
李婷雙手捂面,無聲恸哭。
那是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連名字都承載着親人對她的期望,但僅僅隻因為她生來是女兒身,就被至親厭棄。
風拂動明黃經幡,江遲遲說:“李女士,生者的悔過對死者毫無意義。”
“你決定怎麼做?”
李婷跪在地上嗚咽着,她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但她還有一個孩子......
江遲遲看着她,平靜地說:“希希一直跟在你和他身邊,但她并沒有打擾你們的生活。”
“你應該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希希仍然愛着她的媽媽,也對爸爸保有最後一絲幻想。
陳勇的那一句話,讓她明白自己是不被期待降生的,是多餘的,是被至親厭惡的。
李婷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呆呆看着那盞長明燈。
看了很久,她的眼神漸漸聚焦,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大師,我想好了。”李婷說。
......
七月廿四。
宜祭祀、祈福、齋醮、入殓、安葬。
忌安門。
夜晚,性感母蟑螂的帖子再次更新。
【性感母蟑螂:普天同慶家人們!隔壁的阿姨帶着孩子搬走了,聽說是和那個男的離婚了,那個男的沒拿到諒解書,要蹲牢子咯,我不用搬家了嘿嘿嘿!】
底下的評論區如同過年,喜氣洋洋。
江遲遲刷着帖子,耐心等着淩晨三點到來。
一彎鈎月斜挂夜幕,朦胧月色落在守初觀後院。
淩晨三點,江遲遲穿着雪白靈師袍,手持三柱安息香插入供桌香爐。
青煙袅袅中,她面容肅穆,聲音清冽:“符命與通傳,惠光照九泉......”
“......降臨法壇,請度亡魂。茲當朝奏,必假香傳。”
清冽的聲音在小院中朗朗回蕩。
最後一個字念畢,江遲遲手腕一翻,玄黃靈符筆直飛出。
“渡魂過往生,開!”
靈符無火自燃,幽微冷風拂面,供桌前彌漫着濃濃大霧。
“叮鈴——”
鐵索聲與銅鈴聲由遠及近響起,大霧間出現了一座石橋,橋下幽深河水無聲奔騰。
一黑一白身影穿過大霧,從橋上走下來。
江遲遲捧着淡青色小罐,伸手抹去了封印。
希希身影浮現在空中,她看見站在江遲遲不遠處的黑衣青年,瑟縮地貼緊了江遲遲。
“别怕啊,是鬼差來接你了。”江遲遲摸了一把希希的腦袋,心中歎息。
“姐姐,你也不要我了嗎?”希希睜大眼睛看着江遲遲,像一隻即将被抛棄的小花貓。
江遲遲捧着她的小臉,柔聲細語:“希希,你怨氣消了住在罐子裡會消散的。你入輪回重新投胎,說不定我們還能遇見呢。”
希希攥緊了江遲遲的衣角:“那、那我還能見到媽媽嗎?”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輕輕吸了一下鼻子,“我有點想她了。”
“有緣分會見到的。”江遲遲輕輕撫摸着她的腦袋。
“江靈師,好久不見呀!”身穿黑體恤,耳朵挂三個金屬耳環的銀色卷發男生走下往生橋,朝江遲遲熱情打着招呼。
另一個白色運動裝的青年十分客氣:“江靈師。”
黑無常注意到江遲遲旁邊的希希,眼睛冒出亮光:“喔,是個小姑娘,你别怕呀,我這麼和善的一張臉,哥哥請你吃糖......”
他一個勁往希希旁邊湊,擠眉弄眼想要逗笑女孩。
“老範,你擡頭看一下.....”白無常看見江遲遲身後不遠處的玄衣身影,聲音凝滞。
黑無常範無咎大喇喇擡頭看去,笑嘻嘻說:“江靈師今晚有客客客客——”
他像卡帶磁盤發出了雞叫聲,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