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遲遲伸手指向自己,一幅“我看起來很好騙嗎”的表情。
燕無歇掩去了眼中的笑意,語氣平靜:“我如今在鬼蜮居無定所,之前得罪了......不得了的大鬼。”
“你......你該不會得罪了北陰鬼王吧?”
燕無歇詭異地沉默了一下,片刻後他微微點頭。
江遲遲突然有一種把天價通緝犯收留在家的壓迫感。
對方毫不自知,且得寸進尺:“若是方便,能否留我在守初觀一段時間?”
江遲遲皮笑肉不笑,方不方便,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哥,我打不過鬼王。”
“我已經與你結契,陰間的恩怨,無法追到陽間來。”
夜色裡的青年眼中含着瑰麗的笑意,聲音惑人:“江靈師,拜托你了。”
回去的路上,江遲遲一直在唾棄自己脆如薄紙的意志力。
太該死了,她居然在同一個坑裡栽了兩次!
她為自己的好色而感到悲痛。
江遲遲呵欠連天回到守初觀時,商業街兩側的店鋪都已經關門。
她将燕無歇安排在唯一的客房,挨着她的卧室。
燕無歇并無意見,對他來說房間可有可無。
強打精神簡單洗漱後,江遲遲抱着毛茸茸的黑貓倒在了柔軟的被窩中。
因為有生人到來,财福滿臉的警戒,耳朵微微往後背。
“哎呀,小海豹。”江遲遲揉捏着毛發絲滑的貓耳朵,笑眯眯的,“他是個好人、哦不好鬼,在我們家借住一陣子。”
盛夏夜悶熱無風,老式電風扇吱呀吱呀吹着,吹不散這種悶熱。
江遲遲半夢半醒在床上翻騰,迷迷糊糊想,能把怨鬼收容成全自動制冷機就好了。
腦子裡盤旋着怨鬼再就業的新方向,她沉沉墜入了睡夢。
次日一早,江遲遲就興緻勃勃在【鬼見愁】小群裡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已死勿擾】空調可以制冷,靠近怨鬼也會很冷。
【遊宋】?
【已死勿擾】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有沒有可能,把沒有殺傷力的怨鬼放在卧室,就等于有了永動制冷機。
【遊宋】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麼?
【虞念慈】遲遲啊......你經濟方面遇到困難要和我們說[抱抱]
江遲遲翻了個白眼,索然無味關掉了屏幕。
果然,天才的想法難以被理解。
她睡眼惺忪趿着拖鞋推開卧室門,鼻尖突然動了動。
淡淡的食物香氣蹿進了她的鼻子。
江遲遲的肚子配合地叫了一聲。
桂花樹下的石桌擺着一個大瓷碗,還冒着熱氣。
江遲遲往自己臉上捏了一把,然後龇牙咧嘴捂住臉:“不是在做夢啊。”
耐不住香味的勾引,她湊到了石桌前。
桌上是熱騰騰的面,面上放了一個焦黃煎蛋,蓋了一層焦香油潤的肉沫,還有一撮翠綠的蔥花。
已知,觀裡隻有她一個活人,一隻鬼,一隻貓。
面既不可能是她做的,更不可能是财福成精做的。
“又好看又會做飯,怎麼就不能是我呢?”她嘟嘟囔囔坐了下來。
江遲遲平等敬佩每一位會做人飯的人,她的廚藝隻停留在把食物煮成糊糊的階段。
鮮香的面湯夾雜着白胡椒的辛辣,江遲遲風卷殘雲炫完。
吃飽的江遲遲自覺到廚房洗了碗,發現原本極少打理的廚房現在整潔如新。
她拉開平時空空如也的冰箱,現在也被堆滿了各種蔬菜肉類。
食材按種類放置在不同層數,邊格整整齊齊放着牛奶,連商标的朝向都完全一緻。
“......”她沉默着關上冰箱門,突然想到了田螺姑娘、狐妖的報恩之類的民間故事。
一個有強迫症的田螺姑娘。
吃人嘴短的江遲遲敲了敲燕無歇的卧室門,無人應答。
她往中殿走去,路上順手抄起了路過的财福。
“小财福,那個好看又會做飯的大哥哥去哪了,是不是走了?”她叽叽咕咕和黑貓咬耳朵。
财福在江遲遲懷裡掙紮起來,落在地上就朝正殿跑去。
她小跑跟在後面追,穿過中殿的小廣場,一口氣跑到了正殿。
财福蹲在正殿外的階梯,蹲坐着看向正殿的屋頂。
江遲遲順着它的視線看去,屋脊暴露在接近正午的陽光下。
正殿右配殿因為年久失修,屋頂塌了一個大洞。
因為她懶,哦不,經濟緊張,就一直沒有修繕。
如今,右配殿的屋頂煥然一新,琉璃瓦整齊鋪在屋頂。
眼前掠過一陣輕微的恍惚,江遲遲下意識摁亮手機,點進【鬼見愁】小群。
【已死勿擾】我家好像進了個田螺姑娘。
【虞念慈】完了,遲遲瘋了[流汗]
【遊宋】咱們去探病吧@一拳錘爆教務處
午間的風掠過文竹,竹葉沙沙。
江遲遲瞄向左配殿,那有一張缺了張腿的供桌,供着燕無歇的牌位。
她突然有點心虛。
當時她從雜物間随便拖了一張桌子進去,剛放好就掉了一根腿。
秉承能湊合就湊合的樸素真理,根本沒想換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