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悄悄地下樓,找到一個有白色秋千的小花園,掀開井蓋,順着梯子爬下去,”愛絲特盡量詳細地描述那個地方的樣子,希望米歇爾·阿諾德能自己找到它,“不要順着地道去任何地方。”
“整個王城的地道都被監視了。你在地道裡待一晚上,聽到明天早晨的雞鳴聲,再從裡面爬出來。到那時候,一切應該全部結束了。”
米歇爾·阿諾德雖然不知道愛絲特要去幹什麼,但從她的蒼白的神色來看,她像是要去赴死。
“不要,”米歇爾·阿諾德在一陣沖動下脫口而出。他繼續說了下去,放任自己表達感情,不再謹慎思考:“不管你遇到了什麼麻煩,我和我的家族可以庇護你……”
愛絲特輕輕舉起手,用這個微小的動作打斷了她。“外面有人,我聽到了,”她歎息着,“你現在還不走的話,就來不及了。”
米歇爾·阿諾德咬了咬下嘴唇,像是經受着極大的委屈。他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忍住了,把自己的長劍拔出來,放在桌子上,留給愛絲特,克制自己回頭的沖動,飛快離開了。
愛絲特歎了口氣,從長椅上滑落下來,蜷縮在長椅和茶幾之間的空隙裡,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
“你在哪兒呢?”她對着燭光之外似乎深不見底的黑暗問道。沒有人回答。
至少她已經把米歇爾·阿諾德送走了。他們從出發尋找先知的時候,就已經被皇家騎士團盯上了,至于上船和下船,肯定也在他們的監視範圍之内。
愛絲特隻能把米歇爾·阿諾德帶到這裡,她所知道的、唯一安全的地方,地道的小花園出口。皇家騎士團雖然發現了地道,但暫時還不知道這個出口,她隻希望米歇爾·阿諾德不要提前離開。
如果他徑直回到阿諾德家族在王城的府邸,隻會在天亮之前,被暗殺在一條沒人知道的小巷裡。
“你在哪?”愛絲特又問了一句,這一次她清晰地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外面的馬蹄聲已經很明顯了,威廉王子馬上就要來了。
“小夜莺,是你嗎?”會客室外傳來一個猶豫不決的聲音。
愛絲特猛地從蹲坐的地方跳起來,膝蓋撞到茶幾上,疼痛不堪,但她忘記了痛,甚至忘記了自己處境的危險,奔到會客室門口。
月光下,薩凡娜的臉色看起來很憔悴。愛絲特捧着姐姐的臉,仰起頭,用拇指輕輕撫摸她。
“姐姐,我會解決這裡的事情的,”愛絲特用一種與她外貌不相符的堅定語氣說,“有一位叫莫伊拉·懷特的騎士正在找我,我沿路給她留下了線索。姐姐,你快點逃跑吧,威廉王子是來找你的。”
薩凡娜的右手抓緊了長劍的劍柄,本就憔悴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她怔怔地說:“什麼?”
愛絲特發覺姐姐并不了解現在的情況,用很快的語速解釋道:“有傳言說,劫走‘玫瑰花号’,帶着巨額财産的人,來到斯蘭特王城。威廉王子一定知道那就是你,他當然會來桃心劇院找你。”
“我和伊維特在一起,”薩凡娜的臉色變得很不好,愛絲特不管不顧地繼續說,“我假裝出走,知道她一定會派最得力的騎士來找我,而且一定會帶上一支相當精良的小隊。等騎士們戰鬥的時候,你得趁機逃走,知道嗎?”
薩凡娜搖搖頭,說:“我們都被騙了。”
“我原本隐藏在王城内的一間大飯店,一切都很好,沒有人發現我。直到有一天,一位坐在我旁邊的食客和同伴談話說,‘威廉王子準備捉拿女巫,她的歌聲有魔法,曾經在沼澤城用歌聲擊退蘇爾士人’。現在想來,那應該是故意騙我的。”
“我派人監視你和伊維特的營地,聽說你離開,我立刻準備好追上你。伊維特身邊是最安全的地方,離開她,威廉随時會抓住你。”
“砰”的一聲,會客室的木門被踹開,兩列舉着火把的騎士闖進來,熊熊的火焰照亮了整個會客室。
威廉·哈羅德穿着一套銀色的細長铠甲,上面镌刻着細密流暢的花紋,胸甲上甚至花團錦簇,許多花籠罩着一顆代表斯蘭特的紅心。他邁着步子,悠閑地走進來,甚至吹着口哨。
“又見面了,艾登小姐,”威廉忽視了薩凡娜,朝愛絲特行了一個富有紳士風度的禮節,愛絲特眼睛裡閃着憤怒的淚花。“或者說,女巫小姐。”威廉哈哈大笑起來。
愛絲特慢慢靠近窗邊。
威廉毫不介意:“艾登小姐,這可是二樓。從窗戶跳下去,恐怕你纖細的腰肢會折斷呢。”
愛絲特打開了窗戶,動作快得看不清。
一陣濃煙從窗外吹進來,騎士們忍不住咳嗽起來。
薩凡娜隻感覺自己被推出一扇小門,緊接着,小門就在她身後關上了。她所得到的,僅僅是一張妹妹留給她的手帕,就塞在她手裡,為了讓她在大火裡能捂住口鼻。
薩凡娜用力扭着已經開始發燙的銅門把手,她恐慌地發現,外面的火勢越來越大,會客室的木門已經變形了。她用力撞上木門,它紋絲不動,她向後退了幾步,跑起來,沖上去,仍然沒有用。
“快跑!”愛絲特的聲音從門裡傳出來。
一個臉上包着白布的騎士從黑暗裡出現,她摘下白布,讓薩凡娜能看清楚自己的臉,就很快又戴了上去。薩凡娜知道她就是莫伊拉·懷特,她已經把發燙的铠甲取了下來,隻穿着紮進腰際的襯衫和長褲。
“艾登女士,快走吧。我們救不了她了。”莫伊拉·懷特的眼角滲出一滴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