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别忘了在那之前,把約定好的财富交給我。”先知說。
“好的。”愛絲特沉悶地回答道。
“等等,這不公平!”米歇爾·阿諾德突然叫起來,他一直那麼安靜,以至于屋子裡的另外兩個人幾乎已經忘記了他的存在。
先知把她紅色的眼睛轉向這個年輕男人,打量着他。
“年輕人,你到這裡來,應該也是有要求我的事情的。”先知依然用那種笃定的語調說。
“是的……”米歇爾·阿諾德突然氣餒了一點,“我原本是想讨教煉鋼的技藝,但我現在不想那麼做了。”
先知挑起了一邊眉毛。愛絲特沉默地從地上站起來,活動自己因為跪坐而酸痛的雙腿,她已經知道了命運的判決,正在竭力忍耐自己想哭的沖動。
米歇爾·阿諾德激動地說:“您什麼都沒給她,卻要她給您一整個王國的财富,這一點都不公平。”
先知笑起來:“你說對了,我要的就是一整個王國的财富。”
米歇爾·阿諾德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這個無恥的老女人。”
愛絲特勸解道:“阿諾德大人,請您不要說了。我已經和先知立下約定了。”
米歇爾·阿諾德還想說些什麼。愛絲特拉着他,眼裡充滿懇求:“快走吧。”
他快步走出船艙,回過頭,朝先知“呸”了一聲。先知滿不在乎,陷在那張綿軟的椅子裡,臉上一片空白,似乎又陷入了對廣闊大陸的回憶。
“先知大人,再見。”愛絲特在船艙門口輕聲說,盡管先知聽不見。先知獨自坐在一片黑暗中的燭光裡,好像海洋上孤獨的一片小舟,又像一顆遙遠的星星,似乎永遠會一直坐在那裡。
……
愛絲特在桃心劇院裡摸索着。
這裡已經荒廢很久了,到處都是一股灰塵和蜘蛛網的氣味。廢舊的氣味,不再有生氣、不再有人活動的氣味,荒野的氣味。
她終于摸到了曾經和薩凡娜、伊維特坐在一起的那件小會客室。四周就是她自己的房間,以及姐姐的房間。
“為什麼不開燈?”米歇爾·阿諾德盡量壓低聲音,他顯然不習慣這樣做,因此盡管有刻意壓低聲音,但說話聲依然很明顯,在空曠的走廊裡甚至有一些回音。
“噓!”愛絲特回過頭,盡管在一片黑暗裡,她還是對米歇爾·阿諾德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愛絲特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一根白蠟燭,從另一邊抽屜裡摸出火柴,擦了一下,點燃了。她甚至不用看,就知道東西放在哪裡。
“所以,我們到這裡來幹什麼?”米歇爾·阿諾德用手背擦去額上的汗水,“我們不是說好要去我家嗎?我要讓我們家最年長的廚娘給你做奶油布丁,那是她最拿手的甜點……”
他們已經很熟了,像兩個很快熟稔起來的小朋友。剛才的路,米歇爾·阿諾德跌跌撞撞的,愛絲特幹脆拉着他的手走。
“噓,”愛絲特把蠟燭安在燭台上,從另外的抽屜裡拿出羽毛筆、玻璃墨水瓶和羊皮紙。
“你在寫什麼?”米歇爾·阿諾德本來可以自己去讀,但他不喜歡大塊的文字,是整個家族最讨厭文法老師的小孩。他看到文字,像看到一大團蠕動的蟲一樣,會感覺又頭暈又惡心。
“我在寫先知教給我的治病方法,”愛絲特認真地說,“雖然不能完全治好,但至少是有用的。我怕我不馬上寫下來,會忘記一些細節。”
“我家的宅邸也有紙和筆啊?”米歇爾·阿諾德抗議道,他還是執着于讓愛絲特嘗一嘗奶油布丁。
愛絲特笑了一聲:“你快走吧,待會這裡會有危險的。”
“不行,我要跟着你。”米歇爾·阿諾德不容置疑地說。離開先知的鐵船之後,愛絲特就讓他趕緊離開,但他堅持要展現一些騎士的風度,為此還被愛絲特嘲笑了好幾次。
“求你了,你快走吧,”愛絲特看起來有一些無力。她很緊張,臉色發白,似乎正在經曆非常激烈的内心活動。
她把自己寫好的羊皮紙吹幹,細心地把上下兩邊卷成一樣大小,交給米歇爾·阿諾德。他接過去,疑惑地看着她。
“幫我交給博福特大人。”愛絲特咽了一口口水,緊張地說,“我可能回不去了。”
“你在說什麼啊?”米歇爾·阿諾德大惑不解地問,“你不必理會先知的預言,我見過很多裝神弄鬼的女人,她肯定是為了吓你才那麼說的。”
愛絲特搖搖頭,說:“我也見過女巫……她們不是随口說出預言,她們能看透人心,因為她們見過很多人……她們有豐富的知識,以及真正的智慧……”
愛絲特斷斷續續地說着,不時停下來,傾聽窗外和走廊上的聲音。看見米歇爾·阿諾德并不相信她說的話,她也沒有再堅持,隻是歎了一口氣,說:“我正在這裡等一個人,一個境遇很危險的人。而且威廉王子很快就要帶騎士團過來了,你快離開吧。”
“你怎麼知道?”米歇爾·阿諾德問。他發覺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這背後似乎有一個故事,足以解釋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但他卻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