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測它并不是觊觎你的午飯。”斯内普來到布蘭溫身後,無奈地扶住快要踩上一塊尖銳石頭的布蘭溫,止住她的步伐。他給出幾個檢測咒——并不是什麼阿尼瑪格斯,确實是一條普通的、寵物店舍中随處可見的狗。
“什麼?”布蘭溫轉過頭,“斯内普教授?”
救星出現了,心驚膽戰的布蘭溫一下子有了底氣,她退後半步落後于斯内普,擋住了那隻流浪狗的目光。
“它一直跟着我。”布蘭溫話語中有些委屈,“十分鐘,它整整尾随了我十分鐘!從我下了公交開始!我還損失了一塊牛扒!那是我排隊排了半個小時才買到的!”
斯内普走上前,小狗仿佛預知到危險迫近,不再長長地嗚咽,它伏下了身子,表示自己的臣服。
“它快要生産了。”他遲疑了一下,給出結論,“應該是它第一次生産,所以才會找上你。如果要攻擊你——你的速度完全可以躲開它。”
布蘭溫收回魔杖,她不安地側開兩步,嘟囔着,“我也不是獸醫……”
斯内普給它施了個幹燥咒,潮濕的毛發在魔力的作用下速幹,一縷一縷地貼在身體上。紅粉色連帶着腫脹的皮肉在毛發下顯露出痕迹,縱橫交錯的傷口說明了這隻小狗命運是如何多舛。
布蘭溫手指緊了緊,購物袋的耳朵勒緊在關節上,勒得她指尖充血。
“它不會再跟着你了。”斯内普浮起地上那塊成色極好的牛扒,連帶着小狗一起安放在附近的樹洞裡,才回到小路上,和布蘭溫并排走着。
剛下過雨的空氣彌漫着泥土的腥氣,躲過大雨的蟲子在草叢間跳躍,有鳥兒的叫聲不時傳來,布蘭溫有些出神。
樹洞裡雖然幹燥,但是頗受各種蟲蟻和細菌的青睐,一條沒有生産經驗、瘦得皮包骨的小狗……
“它會死嗎?”布蘭溫停下腳步,低低地詢問。
猶豫了幾秒,斯内普回道,“也許。”
布蘭溫沒有說話了,她頓在原地,好像在經曆一些激烈的思想鬥争。
“這附近沒有寵物店,要到市中心去。”她煩躁地說,“你覺得它還要多久會生?”
“大概一兩個小時。”斯内普說,“它撐不了多久。”
身後又傳來長長短短的哀求的嗚咽。布蘭溫閉了閉眼睛,“一兩個小時——可是去市中心起碼要兩小時……”
她想救下那條狗。斯内普擰着眉毛,看穿了布蘭溫的内心。
他腦海中飛快地掠過布蘭溫處理某些犬科屍體以及面對布萊克本體時的僵硬,她不是不喜歡犬科動物——甚至是害怕?
布蘭溫轉過頭,遙遙地看着那個樹洞,小狗不再追着她的方向,隻是把頭輕輕地垂在洞的出口,好像已經失去了力氣一般。
“你覺得它是向我求助嗎?”她聲音輕得幾乎要聽不見,斯内普思考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的問題。
“它可能是難産了。”斯内普說,“你想救它嗎?”
“我不知道……”布蘭溫往樹洞的方向傾了些角度,“可是它在求助。我也不知道怎麼幫它。”
“我幫别的哺乳動物接生過——某些魔藥需要動物新鮮的胎膜。”斯内普看着布蘭溫拽着衣服不斷挪動的手指,淡淡說着,“隻要幫它們把胎兒分娩出來,不是困難的事情。”
“我們能救它。”她又往前行了幾步,言語中帶着希冀。
“當然。”斯内普說,他已經讀懂了她的意思。
他又返回了那個樹洞附近,魔杖一揮,小狗和它嘴邊的扒肉又飄了出來。乍然懸空,小狗抽搐了一下,但是僅剩不多的體力讓它隻是無力地喘息,提不起一點攻擊的意圖。
“十分鐘,足夠我們趕回去準備生産的工具了。”斯内普翻查着母犬的狀态,測算着回去的路程,對布蘭溫說。
那就趕緊出發?兩人對視一眼,便急急地往家裡奔去。布蘭溫開始後悔給自己家裡設下的反幻影移形咒語了,要不是這樣,他們連十分鐘路程都不需要用這種最原始的麻瓜方式進行趕路。
就算有個自行車也是好的。
在麻瓜世界和巫師世界中來回橫跳的布蘭溫終于理解了艾麗卡對她的評價——一個忘記了如何在普通人世界中生存的麻瓜出身的巫師。
慢趕緊趕,終于回到了住處,布蘭溫掏出鑰匙,幾下打開了門鎖,溫水、毛巾、酒精、剪刀……生産所需要的用具在飛來咒的召喚下依次出現,斯内普簡單清潔了自己的雙手,便戴上手套,将母犬放在潔淨的毛巾上。布蘭溫給它清理着後腿的皮毛,按照斯内普的指令,鼓起勇氣擡起它的一側腿。
她還是害怕,隻是母犬溫馴地看着她,肚皮急速地起伏着,深褐色的包膜已經露出一些痕迹。斯内普伸出手去不斷地撫摸着母犬的腹部,等到它呼吸開始增強後,他才停下動作,雙手探進去,抓住了胎膜,輕柔地往外面拉出。母犬發出一聲急促的哀吟,布蘭溫牢牢地按住了它因為疼痛亂動的後腿,等到斯内普徹底把小狗拉出後,她才松手。
“第二個也快要出來了。”斯内普隻來得及撕開幼犬身上的胎膜,把它放在布蘭溫手心,“給它臍帶用線綁住再剪斷。甩出鼻腔口腔的胎水。”
“可是我不會……”她猝不及防地被塞入個滑溜溜的東西,手一抖,差點把這小狗摔到地上。她手忙腳亂地接住它,按照斯内普的指示操作着。
“它沒有呼吸——”布蘭溫清理着幼犬呼吸道裡的黏液,焦急地說,“怎麼會沒有呼吸?”
“生産時間過久,第一胎一般很難存活。”斯内普已經把第二個胎膜拉出來了,他手下不停的處理着,“它又是第一次生産……”
不,一定還有辦法。布蘭溫此時卻冷靜了下來。
新生兒急救……如果是人類……
需要保暖和建立正常的通氣渠道。
布蘭溫點了點毛巾,幹燥的毛巾變得溫熱,她将幼犬置于毛巾上,把它嘴巴打開固定,又連帶着毛巾将它握在雙手中。
胸外按壓……
她伸出兩隻拇指,按在了幼犬的胸部肋骨中央,交替地擴張和壓迫它的胸壁,他的皮膚柔軟而有彈性,暖意從她指尖傳到它身上,布蘭溫身後已經滲出一層冷汗。
“一、二、三、四……”她機械地數着數,一輪按壓後,她探了探小狗鼻息,沒有空氣流動。她又提起幼犬的身體,将它口腔中的胎水清理出來,進行第二輪按壓。
周圍的一切都靜下來了,斯内普已經把剩下的幾胎都接了出來,沉默地凝視着布蘭溫。
也許它已經死了。斯内普張了張口,卻還是不忍心告訴她這個消息。
她比他更清楚這隻小犬的狀态,也更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他想,讓她自己決定吧。
奇迹,或許會發生呢?
“一、二、三、四……”還是沒有呼吸。
胸外按壓不夠,還需要人工呼吸。
布蘭溫停下動作,目光在地上巡視一番,捕捉到了購物袋中掉落出來的飲料吸管。
吸管!
她眼睛一亮,捉起吸管插入幼犬鼻孔中,用力地吹了一大口氣進去。等到她吹到眼前有些發黑,她才又按壓起幼犬胸腔。
“一、二、三、四——嘤——”幼犬手腳抽動了一下,布蘭溫停下手,小狗有了動作,頭部開始晃動,布蘭溫心裡懸起的大石頭終于落地,她像是被抽去了滿身力氣,四肢發軟,靠在了身旁的櫃子腳上。
它活了。
但是還不夠。
布蘭溫坐直了,掏出魔杖,有氣無力地喚着,“醫療箱飛來。”
白色的箱子從角落裡飛起來。她揭開蓋子,從裡面找出幾支葡萄糖液,在斯内普不解的目光裡滴入幼犬嘴中和倒在母犬嘴邊碗中。生産後的母犬在短暫的休憩後已經恢複了力氣,它掙紮地翻過身,舔舐着碗裡的透明液體。
“它活了。”斯内普接過女巫手中已經開始哼哼唧唧的小犬,放在了母犬身邊。顔色各異的小狗七歪八扭地躺在布蘭溫平日裡最愛抱着的小毯子上,布蘭溫動了動眼睛,感覺這一幕科幻到像是在做夢。
“她活了。”布蘭溫輕聲說着,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早知道幾支葡萄糖能處理的事,我就不扔掉那塊牛扒了。”
“你隻買了一塊?”斯内普撕下手套,丢進了一邊的垃圾桶中。他默念了句咒語,亂糟糟的客廳便重新整潔起來。
“兩塊,有一塊是你的。”布蘭溫吞了口口水,“但是你那份是五分熟,我那份是七分熟。”
“所以?”
“所以我也想嘗嘗五分熟的味道。”
“完全可以。”“寄人籬下”的斯内普先生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