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看着手中的栀子花,眼前忽而浮現出了另一幅場景,一個截然不同的記憶版本:
在那個告白的夜晚,離星遙沒有接受他的栀子花,離星遙無情地将他趕出了房間。
他戀慕的星遙,不要他的花,更不要他的人!
墨塵胸口陣陣絞痛,他迷茫無助地望向離星嶼,後者勾勾手指,示意他俯身過來。
墨塵乖乖照辦,離星嶼趴到他的耳邊,壓着極低的音量,悄聲道:“你想起那天是怎麼被哥哥拒絕的了?塵,哥。”
“!”墨塵猛然直身,驚覺眼前之人變了模樣。
墨塵:“怎麼是你?!”
離星嶼微笑:“一直都是我啊。對了,塵哥,還沒謝謝你幫我報仇呢。”
墨塵:“報什麼仇?”
離星嶼:“當然是奪命之仇啊!我死了呀,你忘了嗎?”
墨塵:“你死了?”
離星嶼:“對啊,哥哥殺得。”
墨塵徹底弄不清狀況了:“你在說什麼?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我……”
離星嶼上前一步,環住墨塵的脖頸,嬉笑道:“哥哥殺了我,而你讓我‘活’了過來,就是這麼一回事。”
“塵哥,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幫手。”
墨塵聽不懂離星嶼在說什麼,隻感覺周身惡寒,汗毛直立。
他試圖掙開對方搭在自己脖間的雙手,但身體根本不聽使喚,他被釘在了原地,另一個無名意志在與他搶奪身體的控制權。
離星嶼将模樣驚恐的墨塵拉近自己,陰恻恻笑道:“你躲什麼?不是你說要與我永遠在一起的嗎?”
墨塵頭皮發麻,一瞬間,混着黑氣的金光從他身體裡竄出,離星嶼當即被金光彈開。
幻境外,大妖焘蒙輕“嘶”一聲,手心冒出被灼傷的黑煙。
焘蒙轉向離星遙,驚詫道:“你帶來得這個是何方神聖?他在幻境裡怎麼還能使出神力?”
離星遙收回專注凝觀下方的視線,漠然道:“一個廢物仙君罷了。”繼而又問焘蒙,“他有沒有可能用神力強行突破幻境?”
焘蒙淡定搖頭:“這種情況下,别的神仙或許可以,他沒可能。”
離星遙不解:“為什麼?”
“呵呵,”焘蒙輕笑,“還不是因為他體内有你的鬼氣?他神力用得越多,心魔生得越快。而我的幻境最滋養心魔了,心魔可不會讓他輕易離開。哼哼,讓我再加個咒,助他玩得更‘愉快’些。”
“慢着。”離星遙打斷欲施法的焘蒙,“别加了,就這樣吧。”
金瞳妖獸表情玩味地瞅了對方一眼:“舍不得了?”
“别胡說!”離星遙端着嚴肅神情,認真解釋道,“我是想看看,他和他的那個最渴望在搞什麼名堂。”
焘蒙嘴角勾笑,一副完全不信的樣子。
“行~你的人你說了算。”
“……”
一鬼一妖不再交談,一齊看向下方。
下方白衣人身形搖晃,他擺脫了離星嶼的桎梏,卻擺脫不了腦袋裡的雜音。
“墨塵,為什麼?”有人在質問。
“塵哥,替我報仇!”有人在要求。
“他是我們痛苦的根源,我們必須要毀掉他!”有人在憤怒。
三道不同的聲音萦繞在墨塵四周,不停地擾亂着他的心智。
墨塵捂着耳朵,連連後退,冷不丁絆上了花攤地墊,當即失去平衡,摔坐在地。
一旁的年輕公子,步伐從容地走到墨塵身前,優雅地伸出一條玉臂。
墨塵擡頭,隻見離星嶼正對着他彎腰微笑。
可不過恍瞬之間,微笑者的臉忽然起了變化,那雙綴着暗紅色小痣的含情美目,變成了另一雙眼尾光潔的璀璨星眸。
離星嶼又一次變成了離星遙!
墨塵震驚,失聲質道:“你究竟是誰?”
離星嶼探近墨塵,英氣勃勃的五官在白衣人眼前一展無餘。
他擦拭掉墨塵額間冷汗,揚着音,語調暧昧,言行蠱惑:“你希望我是誰,我就是誰。”
墨塵擺開對方的手,急急搖頭:“不對,不對!你是假的!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
離星嶼繞到墨塵身側,蹲在他耳邊:“什麼真真假假!你在這裡不快樂嗎?真實之地,難道就一定比虛假之境更好嗎?那裡發生過什麼,你不記得了嗎?”
墨塵怔然轉頭,他的确想不起對方所說得那個“那裡”發生過什麼。
關于“那裡”的記憶如同一道不可觸碰的猙獰傷疤,他稍稍深思,心湖便驟起波瀾,阻着不讓他窺探。
可即便如此,墨塵依舊隐約察覺出,自己好像在“那裡”犯下了大錯。
那錯讓他難以承受,無法面對。
神思掙紮之際,無名怪音适時在墨塵腦中出現,它用無比悲戚的聲音提醒着混沌之人:
“外面已經沒有我們的星遙了,隻有在這裡,我們才能永遠與星遙在一起。你想要再一次失去獲得幸福的機會嗎?”
幸福?
這個詞對墨塵太具誘惑力了。
他不由默問怪音:“我這樣的人,真的也可以獲得幸福嗎?”
怪音許諾:“留下來,我們就能獲得幸福。”
墨塵動搖了。他凝望着“離星遙”的臉,少頃,與之相擁,低聲央道:“星遙,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