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後,地宮四層
離星遙收回了遙遠的思緒,重新将視線投向焘蒙的幻境迷局。
不知是巧合,還是确有感應,被他注視着的那對“甜蜜戀人”,忽而一起擡頭,望向上方的藍藍天空。
離星遙心中一驚,明知那二人不可能看到自己,卻仍覺得他們是在與自己隔空對視。
他望着下方的兩張熟悉面孔,自己曾經是那麼地珍視他們,可他們卻全都選擇了背叛自己。
“沒有人會真得愛你。”
墨塵的話又一次在離星遙耳邊響起,刻骨入髓之痛,恰如赤華劍刺穿心髒。
離星遙掃過幻境上方的巨大獸形沙漏,粒粒金沙緩速下落。他突然有種預感,墨塵大概是出不來了。
對那人來說,幻境比現實更加美好,幻境裡有心心念念的戀人,而現實裡隻有不共戴天的仇人。
不過有一點,離星遙想不明白,墨塵為什麼要管他的戀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摟在懷中的人明明是離星嶼!
那個蠢貨,連哥哥、弟弟都分不清嗎!
離星遙想不通,便隻得接着看。
他帶着疑惑繼續觀察下方情形,隻見墨塵笑眼彎彎地注視着離星嶼,似是在仔細地端詳對方的容顔。
月白長衫的沉靜男子以指腹輕撫過戀人的眉眼,柔聲道:“星遙,我好想你。明明昨日才剛見過面,可我卻覺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你了。”
離星嶼微笑應他:“那是因為你喜歡我啊,一刻都舍不得跟我分開。”
墨塵快速點頭:“喜歡,最喜歡你了。我永遠都不想和你分開。”
“我也是呢。”
離星嶼笑不達眼底,他伸手揉揉墨塵頭頂,動作神情像極了獎勵忠犬的主人。
後者目光貪戀地看着俊美公子,問道:“我們今天做什麼?”
“去藥園散步吧。”
“好。”
墨塵由離星嶼牽着,一路走在琴州城的大街上。
喧鬧的街市一如既往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不過這次,嘈雜而殘酷的凡塵,不再令墨塵感到害怕,有了星遙,世間就沒有任何事能夠讓他畏懼。
他與他的“星遙”并肩而行,交疊掌心傳來的溫度,讓他不自覺将“星遙”握得更緊。
他的目光無法從“星遙”臉上移開,對方每一次的展露笑顔,都令他歡喜非常。
一股暖意自墨塵心底緩緩流淌,無聲無息地浸潤了每一寸心田。
與星遙相戀相伴,他想要得從來不過如此。
可是,怎麼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墨塵隐隐生出一絲不安,總覺得這份醉人的歡愉裡,似乎摻雜着某種難以言明的違和感。
一切都美好的太不真實了!
墨塵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近期的種種事:自己身受重傷,星遙帶自己來琴州求醫,然後……然後發生了什麼?
自己是如何與星遙在一起的?為何完全沒有印象了?
“你向星遙送花表白,星遙答應了你。”
一道奇怪聲音出現在他耳邊。
墨塵驚停,四下尋望,誰在說話?
離星嶼貼心詢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墨塵額間順下一滴冷汗:“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離星嶼微笑搖頭。
“星遙,我們是怎、怎……”
“什麼?”
“沒什麼。”
墨塵猶猶豫豫,終是沒有把想說的話問出口。
離星嶼不好奇也不追問,他眼睛瞟向前方不遠處的花攤,歡快道:“那邊有賣栀子花的!你再送我一枝吧,就像七夕那天一樣。”
“七夕那天?”
“對啊,”離星嶼依偎在墨塵肩上,嬌嗔責怪,“你不會連我們互通心意那天的事兒都忘了吧?”
七夕……栀子花……
墨塵腦海裡掠過一段記憶閃回:夕陽落盡之時,自己将一枝潔白的栀子花放入星遙手心,下一刻,那朵花出現在星遙的耳側。
他想起來了!
就像怪音說得那樣,七夕那天,自己向星遙做了告白。
星遙接受了自己的花,也接受了自己的人。
墨塵側首望向身旁人,潛藏春水的眼眸中滿綻愛意:“沒有忘,那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會忘記。”他溫柔地繞着離星嶼的手指,“走,我們去選一枝最美的花。”
二人親密挽手,信步走至花攤前。
離星嶼一眼便相中了一枝盛開的白色香花,他拾起那花,将它遞給墨塵。
“幫我戴上,就戴在和那天一樣的位置。”
“好。”
墨塵笑盈盈接過栀子花,輕輕撚動起纖細枝莖,擡手間,他的動作突然停住,他不知道該把這朵‘知子心’,别入‘星遙’哪一邊的發鬓。
那天,是左邊還是右邊來着?
他趕忙去回憶方才記憶裡的情形,可越努力去想,記憶中的畫面便越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