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面朝屏風方向挺直身軀，神色凝重開口。

“冥主，無色境中心共有三人，其中開境二人已經魂散而亡，一為養鸮人，二為假道士。”

“可即便如此，無色境依然殘存二刻鐘。我推測，真正的破命人窺伺在開境人的星雲命海某處，利用其命星之力回溯過去。”

“初步判斷，觀測時間節點在四千年前，觀測内容為冥火煉祭一事。”

簡要概括完發生之事，朔适時停住話語，靜候冥主決斷。

“屍骨何處？”

冥主的問話直切關鍵。

朔的臉上浮現一抹歉意：“被救走了，因此無法追蹤破命人位置。”

緊接着，他有條不紊地闡述：“此事遠比預期複雜，那破命人想來反偵察能力極強，憑我難以深入調查。因此，期望加派相關冥官予以協助。”

語畢，他臉上原本的歉意漸變為憂慮之色，等待冥主回應。

大殿内靜谧至極，魚九就站在朔身後不遠處。

她望了一眼前方的巨大屏風，完全沒感覺到那後面有身影或氣息浮動，但是明顯能感覺到，大殿之中，有溫厚古老的力量在流轉。

她又看回朔挺立的背影。

第一次看到朔一本正經的說話，完全不似以前散漫放松。

之前在人界的時候，他談起冥界的官差事項，充滿了打工仔的怨氣。沒想到，真正身處幽冥神殿，他言語應對之間，不僅鄭重其事、練達從容，還世故圓融、收放自如。

“癸。”

冥主話音剛落，立在屏風前的狐妖轉身颔首，嚴肅應下：“遵令。追蹤破命人一事，癸某定全力協助度朔大人。”

然後他轉回身，看着朔咯咯張嘴笑了一聲，九條蓬松的黑尾同時晃動。算是在合作之前，打個招呼。

朔掃了眼狐妖，語氣平靜：“多謝冥主。”

然後他轉身看向風有時，繼續沉聲陳述：“無色境中心的第三人，就是這位。”

盯着風有時那雙紅眸，他語氣生起不悅：“燧人風氏一脈，後人風有時。”

冥主的聲線倒是沒有變化：“此事和燧人氏有關？”

朔直接把焦點轉移：“那就得問她本人了。”

被點名的風有時，聽到“燧人風氏”的說法，眼皮微微一跳。

風家溯源尋根，最早可以到舊石器時代，三皇之首，“天皇”燧人氏。

古代傳說中，燧人氏最偉大的功績，是“教民鑽木取火”。

因此，燧人氏被奉為“華夏火祖”。

風有時記得，祖輩和父輩尊崇“燧皇即冥火始祖”的信條，每年都會選取黃道吉日，驅車拜谒位于商丘西南的燧皇陵冢。

隻不過，風有時以前對冥火的來源說法半信半疑。

如今，卻在這裡被鬼神和冥神認證。

“開境人是與我風家有關，但他從未與我交談無色境相關事宜。而且，你們所說的破命人，我也無從知曉。”

風有時頭腦清晰，結合無色境中經曆的一切，再結合度朔的陳述，她已經明白現在的處境，斟酌好語言後把自己摘了出去。

同時，她盡可能強調謝燭息的個人行為，不等于整個風家的意思。

朔追問道：“那你在那幹什麼？還幫那養鸮人出手攔我？”

風有時迅速裝出委屈的樣子：“他知道冥火能與鬼神抗衡，以命相挾威脅我，我迫不得已。”

這個理由，在來幽都的路上她就想好了。

反正謝燭息死了，死人不會說話。就算冥界有辦法讓死人說話，謝燭息的屍體他們現在也找不到。

她的理由，不會有人推翻。

況且，當時謝燭息确實拿自己和九九的私交有過威脅。不過，這些事情解釋起來太複雜，不如拿個簡單的版本搪塞。

風有時上過表演課，也在影視劇裡實踐過，她知道怎麼通過細節，把謊言說的比真話還真。

朔冷哼一聲：“冥火能與鬼神抗衡，你就不想着與他抗衡？”

不過，他還是追問了一句：“他用誰的命威脅你？”

“我的。”

一旁的魚九，見狀直接開口。

靜默在前方的狐妖閉眸微笑，聽着她們流暢的對話，像是提前演練過似的。

無形之中，冥主似乎對人類之間的恩怨沒有興趣，而是對魚九很是在意。

“魚水氏的後世真是少見，如今竟和燧人氏有所往來。”

聽到冥主點評，魚九感到自己被一束目光緊緊盯住。

那道目光好像來自屏風之後，但又似乎來自大殿的每個方向，充滿審視與莊嚴。

冥主問道：“姓甚名誰？”

“魚九。”

“你身上有司幽的神息。”

朔接過話：“冥主，她正是司幽神識寄身之人。司幽被結契死印封成，因此需要等她身死才能離體。”

冥主問：“何時？”

随後，他補充說明這份工作的進度與展望：“28天後，等司幽回來，将第一時間開展此事後續的評判定奪。”

說出這話時，朔明顯感到瞎眼狐狸在低笑。

名為癸的狐妖一副調侃模樣，好像在說“看吧，多虧我的提醒，你才能準确應對冥主提問”。

魚九仔細聽完朔的發言，28天餘命的信息，她已經在殿前聽過了。

隻不過，後續還要處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