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九懷裡的兩隻鬼鸮也驚呆,滴溜着眼珠子,轉動面盤左瞧右看。
朔站在她們身側,盯着魚九,隻有她沒什麼驚歎的情緒起伏。
魚九隻是快速掃了一圈,然後走過來問他。
“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呀?”
朔回她:“九幽塔最高層,後土神殿。”
他們所在的這座尖頂高樓,名為九幽塔。它代表地祇之主——後土冥神,坐鎮幽都,是不容置疑的權力心髒。
塔身每一層,都劃分着風格各異的區域,對應不同的冥界事務職責部門。
最頂層,是後土冥神所在的神聖大殿。神殿沒有殿門,内部景象一眼就能看清,殿内建築風格以銀白為主,空曠的穹頂十幾米之高,看了讓人不自覺凝神屏息。
魚九他們站立的位置,正在大殿門外,因為視線沒有遮擋,可以遠眺看盡整個幽都。與其說是殿外,倒更像懸浮天際的廣闊觀光台。
魚九又問:“那閻王殿在哪啊?”
朔悠哉開腔:“在二重地府,不會帶你去的。”
魚九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然後繼續問:“那我具體還能活幾天?我以為能去看一眼生死簿呢。”
“反正不到一個月,那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朔漫不經心,他覺得多一天少一天,沒什麼區别。
畢竟對他來說,一天、一月、一年,甚至十年百年,這種時間維度,不過彈指一揮間。
“28天。”
“度朔大人,我幫你記着呢。”
背後響起低沉奇異的男聲,以及咯咯的笑聲。
朔頓時冷了臉,浮現嫌棄之意,沉默地轉過身。
魚九也随之看去,兩個黑色的身影化形在殿前。
為首那隻她見過,長着人身體的九尾黑狐妖。他仍然閉着雙目,穿一身暗調的玄袍,不過好像款式換了一種,袍服上有精緻的絲線紋樣,琳琅玉佩點綴腰間,很是精緻。
魚九下意識覺得,它是一隻潔癖狐妖。
視線右移,旁邊現形出一隻沉默的鳥妖。
它同樣長着人類的身軀輪廓,但和穿着玄袍的狐妖不一樣。映入視線最明顯的詭異之處,除了一顆黑毛尖喙的鳥頭長在脖頸之上,還有袒露的胸膛,居然是白森森的骷髅胸骨,裸漏在體外微微挺起。胸前清晰的肋骨上,還挂着鳥骨串成的鍊子。
它覆蓋着黑羽的左手上,穩穩拄着一根與頭齊高的白骨杖。杖身蜿蜒曲折,杖頭上竟然懸挂了一具完整的鳥骨,空洞的眼窩仿佛凝視着在場的所有人。
黑鳥妖的眼睛明亮且銳利,它面色冷峻,微彎的尖喙顯得很是陰婺。
狐妖和鳥妖顯形後,同時俯身作揖:“度朔大人,恭候多時。”
禮畢,鳥妖直起身子時,直勾勾盯向風有時。
它擡起骨杖,然後震在地面。杖頭原本耷拉着的完整鳥骨,突然像被賦予了生命,白骨眼眶處,原本空洞死寂的地方,迅速被兩團濃稠的黑霧彌漫填充,像是翻騰湧動的怨靈眼珠。
風有時心下一驚,她感覺到了殺意。
果不其然,她的腳邊突然出現一隻骷髅骨手,從地面鑽出。
在骷髅手即将抓到腳踝的瞬間,風有時周身燃起冥火,一腳踩了上去。
那隻骷髅手被她用力踩中,被冥火燒灼後消失不見。
“還真是冥火,老遠就聞到了。”
黑色鳥喙張合間,鳥妖吐出的話語沉穩粗粝,竟是中氣十足的成熟女聲。
朔往前一步,擡颌挑眉,語氣不爽。
“狗鼻子,人是我帶來的。公事公辦,别亂動手。”
“你把我和牲畜比較?”
鳥妖面色陰沉,握緊骨杖再次敲擊地面,形成一道肉眼可見的沖擊波,把在場人的衣袂和頭發吹飛。
朔的背後,憑空生出一具纖細的人骨骷髅。它剛一出現,便迅速張開瘦骨嶙峋的臂骨,以極快的速度朝着朔的身體扣合,作勢要将他緊緊箍抱。
朔并沒有轉身,便已察覺到背後的異樣。
隻不過,他懶得動。
朔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屑,沒有采取任何躲避的動作。
骷髅把它裹在懷中時,朔的身形漸漸虛化,化作了一團高度壓縮的白霧。
“轟”的一聲巨響,霧團瞬間爆炸開來。強大的沖擊力将人骨骷髅炸得粉碎,有幾片碎骨甚至帶着尖銳的呼嘯聲,從魚九和風有時的身側擦過,驚得她們眼睫一顫。
“把你和狗比,是你骸己的福氣。”
朔的聲音響起,他又在魚九的身側化形出現。
“好了,你們收着點。把神殿弄髒震碎了,又要我收拾。”
狐妖閉着雙眸,咯咯笑了一聲,散落在地上的骷髅碎片便同時消失不見。
鳥妖骸己冷哼一聲,它不再盯着風有時,看向朔身側的魚九,面生嫌棄:“怎麼還有個水家的人?”
朔繼續諷它:“還說你不是狗鼻子?”
骸己反問道:“這倆人都和無色境有關?”
“算是。”
骸己嗤笑一聲:“算是?明明是司幽那蠢貨的人殼子。”
話音未落,它便故技重施,白骨杖尖點地的瞬間,一具骷髅的上半身從地面浮出,白骨利爪如鋒利的刀刃,直直取向魚九的腦袋。
但還沒等魚九反應,身前乍然響起狠厲的抽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