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在!伐!”
“恭!喜!哒!财!”
“你!們!好!哇!”
南山棧的庭院裡,石桌上放着雕工精美的木藝鳥籠,那隻白鳳鹦鹉正在歪頭對眼,看着面前的倆老頭,展示不标準的學舌才藝,叫聲尖銳響亮。
六爺看着眼前的鹦鹉,凝神觀察了半晌,隻看出它會三句人話,其他的看不出什麼端倪。
杜甲之一會摩挲着留了多年的雜亂白胡須,一會摸摸腦袋上的花白寸頭,一雙老眼盯得泛酸,也硬是看不出這鹦鹉有什麼特别的。
他倆湊在一塊,異口同聲:“它就是個普通傻鳥。”
聽到兩個老人的一緻結論,魚九暫時打消了對這隻鹦鹉的猜疑。
六爺和老甲,是他們吃完飯不久後到的。
在這之前,魚九帶着鳥籠進過一次不思茶館,但夥計海叔表示,謝老闆沒回店裡,不知道上哪去了。而海叔隻是個前台夥計,他不能替老闆做決定,所以拒絕接收這隻傻鳥。
于是和南山棧的老闆商量後,把它放在了民宿前院,顯得熱鬧一些。
是挺熱鬧的。
白鳳鹦鹉歪着小腦瓜子,看着眼前的好多人。
老甲拿着木杖拐棍,在教訓偷偷溜走的杜小乙。杜小乙雖然不能出聲,但身體靈活得跟個猴一樣上蹿下跳,他們一老一小在院裡你追我打。
張真言在虛心請教六爺精進修煉的事情,身後的雷龜又縮小了一圈,從小轎車的體量變成電動車差不多了。
朔不在院裡,而是在南山棧二樓的房頂屋脊上伫立。
他已經不再是小孩模樣,剛剛恢複了成年男子的體格。身材颀長,寬肩窄腰,白發和衣袂在風中擺動。
一張輪廓分明的臉上,銀色的雙眸如若冰霜。
朔抱胸而立,對着眼前的妖狐冷冷啟唇:“唷,非主流狐狸。”
全身玄袍、狐首人身、九條黑尾的狐妖,正站在他面前,微躬身姿,施施然行了一禮:“久等,度朔大人。”
朔不置可否,等它主動解釋神識被斷一事。
魚九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擡頭看了眼房頂一白一黑兩道身影,根本聽不見他們在聊什麼,然後低下頭盯着鹦鹉發呆。
世界好亂,耳邊好吵。
她手上握着手機,打開和風有時的聊天框,思索再三後發出一條信息。
九九歸一:我要謝燭息和祝妺的全部信息。
城南的某處,風有時正在動筷吃飯。
她坐在一個破舊茅草屋的裡屋一角,四周漆黑一片。
房間的窗戶本來就小,現在還被好幾層的舊報紙糊住,嚴嚴實實密不透光。大下午的,隻亮了一盞暗黃的壁燈。
面前是打包好還熱乎的一碗羊肉湯和一份菜肉炒飯,但風有時沒什麼胃口,挑筷隻吃了兩三口。
“有時小姐在大城市吃慣山珍海味,小地方的飯菜恐怕不合口味。”
身後傳來謝燭息的聲音。
風有時眉頭微皺,沒去看他:“我隻是不餓。”
她打開手機,熒幕光映在她眉眼豔麗的臉上,有新消息提醒。
但她沒打算點開查看,迅速把手機關了,餘光瞟了一眼壁燈那邊。
燈下,有個簡易木架,用粗實的樹枝和麻繩手工做成,最上面站着一隻巴掌大的貓頭鷹,正瞪大眼睛盯着自己。
一隻茶褐色的?縱紋鬼鸮,它的面盤帶有圓斑,詭異的是,兩隻澄黃大眼之上,還額外長着兩隻小而圓的黑色眼睛。
它通體燃着一股青綠色的妖鬼氣焰,頭上兩撮羽簇乍起,代表它現在很是興奮。
鬼鸮在木架上來回蹦跳,毛絨的身子巋然不動,面盤卻可以原地旋轉三百六十五度。它一會看看風有時,一會看看自己的主人——站在屋子中央的謝燭息?。
最後眨了一下眼睑瞬膜,眼睛變得清亮,盯向主人前方。
謝燭息身前,虛弱的葛正靠着牆角癱倒在地,整個人垂首昏死了過去。
“哇啵!哇啵!”
鬼鸮看着光頭葛正眼露寒光,發出铿锵嘹亮的低調,然後展翅飛向主人,穩穩落在謝燭息左肩。
謝燭息出聲安撫它:“榛榛,稍安勿躁。”
“這人能不能殺了喂你,得等醒了才能評判。”
這個笑面男人用稀松平常的聲音,說出殘忍的話來。
風有時呆在這個出過人命的房間裡,心下作嘔,索性收起了飯菜,從凳子上轉身側坐,略帶憐憫看向葛正。
這位颠道人,從昨晚被謝燭息弄瞎到現在,已經昏死超過十二個小時了。
葛正一雙老眼緊閉,眼下兩道血迹已經風幹。
在聽到貓頭鷹的叫聲後,他眉間皺了皺,眼皮也微微顫動,
醒了,但沒有完全醒。
葛正想睜開自己的雙眼,但眼皮似千斤重壓,試了幾次也掀不開,隻有皮下的眼珠子在左右亂顫。
“颠道人,您醒了。”
黑暗之中,重新聽見謝燭息的聲音,無知的懼意使得葛正汗毛直立。
他就在前邊!那個二話不說把自己弄瞎的長頭發男人!
此刻,隻有後背抵着的牆壁能給自己安全感,葛正往後又靠緊了一些,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也不知道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謝燭息擡手摸了摸肩上的愛寵榛榛,垂眸睥睨瑟縮一團的光頭道士,微微啟唇。
“睜開眼睛。”
葛正聽見他帶着命令的語氣,并不相信,因為他剛剛試過了!睜不開!他嗓音帶了點怒氣:“你是誰?!弄瞎我幹什麼?!”
謝燭息并不理他,而是重複:“把眼睛睜開。”
又補充道:“若是睜不開,你就可以去死了。”
像是聽得懂人話,鬼鸮榛榛激動叫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