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則衍感覺到,銜霜近幾日,就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
據他派在蘭溪苑侍奉的内侍回來同他禀報,這幾日來,她已經不再像先前那般終日離郁郁寡歡,不再時常對着窗外出神,面色也不再總是黯然無色。
她的氣色與精神較起先前,更是顯而易見地好了許多。
而他這幾日來蘭溪苑的時候,銜霜待他,似乎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抵觸了。
今夜就寝前,她竟還主動問他,明日晚上能不能來蘭溪苑,陪她一同用晚膳。
見她這樣問自己,他心中又驚又喜,想也沒想地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他暗自猜測着,或許是銜霜在宮中過了這麼些時日後,也終于想通了,願意從今往後好好地留在宮中,陪在他的身邊了。
這個猜測,讓霍則衍本就因為她的主動相邀而雀躍的心,更是欣喜不已。
看着銜霜安穩平和的睡顔,他的内心依舊平靜不下來。
他過去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有一天竟也會因為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而激動到徹夜難眠。
雖說是幾近一夜未眠,但翌日清晨起來上早朝時,霍則衍比起往日,卻是更要神清氣朗。
看了一眼身側還在睡着的女子,他輕手輕腳地從榻上起了身,又低聲囑咐宮婢不要吵醒她。
走出蘭溪苑時,他想起了什麼,對身後跟着的福順道:“今日在蘭溪苑用晚膳。”
福順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陛下,今個可是您的萬壽,按照往年的慣例,宮中今晚會舉行宴席,尚膳監和司樂坊那邊,也都早早地準備打點好了,您看要不,奴才一會兒去同蘭溪苑那頭說一聲......”
“那便将晚宴取消了。”霍則衍隻是淡淡道。
聞言,福順的面色有些愕然,猶豫着還想要說些什麼,“陛下,這,這怕是......”
“除去往年應有的賞賜外,今年再多賞尚膳監和司樂坊每人一年的月錢,其餘宮人則每人多賞半年。”霍則衍打斷了他将說未說的話,淡聲吩咐道。
福順趕忙應了一聲“是”,又賠着笑臉行禮道:“那奴才替尚膳監和司樂坊的宮人,謝過陛下恩典。”
見霍則衍“嗯”了一聲,邁開步子向前面走去,他也連忙跟了上去,心中一面感慨着這突如其來的潑天富貴,一面又覺得,陛下這樣的反常,擱在今日也實屬正常。
果然,還得是為了蘭溪苑的那位銜霜姑娘。
傍晚還未至時,霍則衍便早早地來了蘭溪苑。
銜霜也沒有想到,他竟會來得這樣早。
她心中不免有些意外,比劃着同他道:【晚膳還未好,還請陛下等候片時,奴婢這就去小廚房準備。】
“要準備什麼?”霍則衍問她道。
【自是為陛下準備壽面。】她微微揚了揚唇角,對他道,【今日,不是陛下的生辰嗎?】
見他沒有說話,銜霜壓下了心裡的幾分緊張,又牽着唇道:【陛下......應當不會嫌棄奴婢的廚藝不精吧?】
霍則衍反應了過來,忙出聲道:“當然不會!”
【陛下不嫌棄奴婢就好。】她略微放了些心,對他道,【那奴婢這就去了。】
看着銜霜走遠,霍則衍仍是有些微微發怔。
他剛剛應該沒有看錯吧?
她适才是說,要親手為他的生辰準備壽面嗎?
她适才,是不是還朝他笑了?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看見過銜霜的笑容。
或者說,自他強行帶着她回宮以後,就再沒見她的面上展露過這樣的笑意,更遑論還是對着自己。
看來,她果真是已經徹底地想通了。
願意就此放下從前的那些不愉快,也願意忘了和徐文州那三年多的過往,和自己重新在一起了。
霍則衍想着,面上也不自禁地浮現出了一縷遮掩不住的喜色。
看着銜霜端着壽面朝自己慢慢走來時,他仍覺得一切都有些不太真切。
“陛下,奴才來為陛下試毒。”見壽面端了上來,站在霍則衍身後的小内侍走上了前,恭敬地對他道。
聞此,銜霜悄悄在衣袖下捏緊了手,她的神情雖不顯,心中卻立時變得忐忑不安了起來。
糟了,糟了!
離宮不過也才三年多,她怎麼就把宮中的規矩給忘了個一幹二淨,霍則衍用膳前,宮人可是要提前試毒的!
那,那她往壽面裡放的那東西,會不會也就這麼被人給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