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激動不已的霍則衍,銜霜垂下了眸。
她知道,自己當時沒有告知他實情,隐瞞了真相,沒能讓他與歲歡早早地父女相認,并故意誤導他,徐文州才是歲歡的生身父親,這個做法或許的确不太妥當。
可站在一個母親的角度,她亦有她的私心。
銜霜默了少頃,比劃着同霍則衍解釋道:【抱歉,但作為母親,我隻希望,能給歲歡一個平靜幸福的生活。】
“你是覺得,朕連讓自己的女兒過得幸福都做不到麼?”
霍則衍說着,又氣道:“憑什麼你覺得,朕做不到讓歲歡幸福,他徐文州就可以?”
銜霜輕輕地搖了搖頭:【陛下,歲歡生性散漫自由,我隻想讓她自由自在地長大,不受條條框框的規矩束縛,不被枷鎖困擾,我隻想,讓她日後能過她喜歡的生活......】
她如今受制于人,已是身不由己,但她不想讓她的女兒今後也如同她這般。
至少,不必像她這樣被無望地困在這座深宮裡。
“銜霜,你信朕,朕能讓歲歡快快樂樂地長大,能讓她幸福,也能......”他說着,情難自禁地伸手擁住了她,“也能讓你幸福。”
霍則衍的手撫在她的背上,溫聲道:“我們都有一個這麼大的女兒了,今後我們一家人,就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他像是在征詢她的意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擁着眼前的女子,感受着她的溫度和心跳,适才因着她的謊言而産生的怒火,早已不知在何時就輕易地煙消雲散了。
在他心中,從未有過現下這樣的滿足。
他希望渺茫地找了她三年多,也當了三年多的孤家寡人,好不容易才終于尋回了那個久覓不得的人,還意外得知,自己和她,竟還有一個女兒。
這樣巨大的喜悅,到底是遠遠勝于被欺騙的惱怒的。
他如今身邊有她,還有女兒,不再是之前那個孤家寡人了。
他本該早就過上了這樣的日子,可是,他竟錯過了她們那麼些年。
如果當初他沒有因為方馥的事情與銜霜起争執;如果當初他沒有刻意冷落她;如果當初他沒有答應帶銜霜出宮;如果當初在出宮的畫舫上,他沒有說出那一番傷人的話......
他會驚喜地從太醫口中聽到她有孕的消息,會看着她慢慢成為一位母親,會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小的女兒,哄她叫自己一聲“爹爹”。
銜霜也會一直像從前那樣,永遠都隻喜歡他一個人,不用他使出逼迫這樣惡劣的手段,也會心甘情願地陪在他身邊。
他們一家三口,一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一定會。
“銜霜,再試着喜歡一次朕吧。”那日的末了,霍則衍在她耳邊輕聲低喃道,“就當是為了我們的女兒。”
而她安靜地被他緊緊擁着,沒有掙紮,也沒有應答。
窗外庭院裡的杏花開得正盛,一陣風拂過,就簌簌地落下一片淺白,如同落雨一般。
兜兜轉轉,又是一年春日,而她也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銜霜看得出來,霍則衍似乎迫切地想要和歲歡修複好這段父女情。
一連三日,每日都讓福順送來了不少小孩子喜歡的新鮮玩意。
從陶瓷做的精緻小人到九連環,從撥浪鼓到七巧闆,從彈弓到萬花筒,從竹蜻蜓到滾燈......
這些有趣又新鮮的小玩意,每樣都很合歲歡的心意,尤其是那個滑稽可愛的陶瓷小人,她愛不釋手,喜歡得緊。
到了第四日,看到福順一來,她就樂開了花,朝福順伸開了兩隻小手,對他笑眯眯道:“這位伯伯,你人真好!日日都給我送新鮮玩意,今天來,又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東西呀?”
福順忙擺了擺手,一邊示意身後的兩個小内侍将箱匣裡的玩具擡進去,一邊同歲歡道:“公主這話當真是折煞奴才了,這些可不是奴才送的,是陛下送給公主您的。”
“陛下啊,若是知道您喜歡他送的這些,也定然會很高興的。”
一聽到他口中的“陛下”,歲歡立馬就變了臉色。
“誰說我喜歡那些東西啦?”她跳了起來,“我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她一邊說着,一邊把适才内侍搬進來的箱匣又用力推了出去,還要去找前幾日送來的還給福順。
“拿走!我才不要他送的這些。”她氣鼓鼓道,“你把這些,全部都拿走好了!”
聽到福順傳報回來的消息後,這日下午,霍則衍來了蘭溪苑。
整整三日沒有見到銜霜,他其實早就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