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幾日他不曾來蘭溪苑,其一是因着繁忙的政務,其二便是因為,他還沒有做好,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在歲歡面前露面的準備。
他知道,歲歡也同她的母親一樣,很是抵觸自己,卻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以父親的身份面對她,和她相處。
霍則衍走進蘭溪苑時,銜霜正在教歲歡寫字。
歲歡比銜霜更先發現他走了進來,登時就撇了撇嘴,将頭扭至了一邊。
他越過歲歡,目光落在了還提着筆寫字的銜霜身上,随後又望向了歲歡,問她:“朕派人送了那麼多玩具,你一樣也不喜歡?”
“對,不喜歡!”歲歡朝他扮了一個鬼臉,“我才不稀罕你送的那些破東西呢!”
“公主!”珠兒看了一眼霍則衍的面色,小心地在身後拉了拉歲歡,低聲道,“不可對陛下無禮。”
歲歡哼了一聲,重重地甩下了手中的筆,咚咚咚地跑了出去,珠兒也連忙追了出去。
屋内很快便隻剩下了他與銜霜兩個人。
霍則衍走到桌案前,随手拿起了一張放在桌上的紙,随意地翻看了一下,輕笑出聲:“你這字比起從前,也沒多大長進啊。”
銜霜放下筆,看向他手中拿着的那張紙,抿了抿唇,比劃着告訴他:【陛下,這是歲歡寫的。】
不過霍則衍也絲毫沒有什麼尴尬的樣子,隻是很自然地點了點頭,将手中的紙放下,對她道:“那朕看看你寫的。”
他說着,低頭看向了她身前被鎮紙壓着的那張紙。
紙上的字迹清隽嚴整,很是娟秀雅緻。
他盯着那張寫着漂亮字迹的紙看了許久,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幾張七歪八扭寫滿了他的名字的紙。
【陛下怎麼來了?】銜霜将紙折起,收放在了一個簍子裡,而後比劃着問他道。
“朕隻是想來看看......”霍則衍看着她,略微遲疑後又改了口,“看看歲歡。”
銜霜對他的話表示理解,她想起歲歡将才說過的話,對他道:【歲歡說話一向有口無心,适才對陛下言語不敬,并非有心之舉,陛下别同她置氣。】
“她是朕的女兒,朕自然不會同她置氣。”他說。
她點了點頭,問他:【陛下不是來看歲歡的嗎?】
霍則衍怔了怔,一時沒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她便又道:【歲歡已經跑出去了,陛下不跟着去看看嗎?】
他這回算是看出來了,她這是在隐晦地趕自己離開。
但他到底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靜了靜,應了一聲“好”。
庭院裡,歲歡正坐在杏花樹下,手中拿着之前的那個小泥人,玩得不亦樂乎,像是已經将剛剛和霍則衍之間的不愉快抛卻了腦後。
珠兒站在她身後,看到霍則衍來了,福了福身子。
他揮了揮手,示意珠兒先退下,而後也在杏花樹下坐了下來。
“你、你跟着我過來做什麼?”歲歡立刻就發現了他,很是不滿地瞪了他一眼。
“你母親讓我來看看你。”他實話實說道。
見歲歡利索地站起身,不顧裙子上沾滿的灰塵和泥土,拿着泥人就要跑,霍則衍一把揪住了她。
“跑什麼?”他有些想笑,很快又闆起了臉,問她,“朕送你的那些玩具,為何不喜歡?”
歲歡哭喪着臉,不得不重新坐回了杏花樹下,但心裡仍是有氣,鼓着小臉不肯搭理他。
霍則衍隻好沒話找話,指着她手中的泥人,對她道:“朕看這個泥人,你倒很是喜歡,朕送你的陶瓷小人,也比不上這個嗎?”
“這個,可是我娘親親手做的!”歲歡抱着手中的泥人,總算勉強理了他一下,“你送的那些,和這個當然不能比了!”
“你母親還會做這個啊。”提起銜霜,霍則衍的面上多了些許溫柔。
他想起什麼,指了指自己腰側系着的同心鎖,告訴她道:“我身上的這個同心鎖,也是你母親從前親手做的,特意送給我的。”
歲歡聽到是銜霜做的,來了些興趣,歪頭看了一眼,但很快就嫌棄道:“不可能,這絕對不是我娘親做的,上面還有道裂縫,難看死了。”
霍則衍的面色變了變,沒再說些什麼。
過了良久才轉移話題道:“你母親寫字也很好看。”
“那可不!”歲歡驕傲道,“我娘親的字,那可是我爹爹手把手教的,當然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