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懷中做盡了無用功,直至筋疲力竭,才認命般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她比劃着問他。
“自然是回我們的家。”他答道。
回家?
她的确有兩個家,一個在宜撫巷的最深處,一個在江南的關川鎮。
她的家從來都不在皇宮,而她和霍則衍之間,又幾時有過家?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終于停下。
車簾被人掀開,銜霜盯着這片所到之處望了許久,直到擡起頭看到牌匾上的“蘭溪苑”三個字時,才想起這是自己三年多前曾在宮中住過的地方。
她分明早就已經能認識這三個字了,心中卻依舊覺得陌生極了。
有宮婢站在房檐下,看到馬車停下,忙迎了出來,見過禮後,按了按眼角對銜霜道:“姑娘回來了!是姑娘回來了!”
銜霜怔了須臾,反應過來眼前的宮婢是珠兒。
幾年未見,那個當年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長開了許多,模樣也變了不少,竟叫她一時間有些認不出來了。
“安頓好你們主子。”
霍則衍同珠兒說完,停頓了一下,又側過頭對銜霜道:“你先好好歇着,若有什麼需要隻管告訴珠兒,朕還有些政務,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聽着霍則衍的話,銜霜卻沒什麼反應,甚至在他走時也未俯身恭送。
珠兒的眼睛仍舊是紅紅的,吸了吸鼻子對她道:“姑娘還好好活着,當真是太好了,奴婢還以為,這輩子再也看不到姑娘了。”
若不是在宮中與珠兒重逢,銜霜這會兒估計也會同她一樣激動興奮,隻是她現下實在是沒什麼心情。
但在這個虛情假意的皇宮裡頭,珠兒待她卻是一向很好,她也真心實意地把珠兒看成了妹妹,故也不願将自己此刻的絕望心情撒在珠兒身上。
【我沒事。】銜霜勉強笑了笑,比劃着問她,【你呢,這幾年過得可還好嗎?】
“姑娘走後,奴婢先是被分配去了長迎宮侍奉長公主,後來長公主出宮,奴婢又被分配去了四全庫。”珠兒道,“直到前幾日,福順公公找到奴婢,讓奴婢回蘭溪苑侍奉。”
“那時奴婢心裡還在想,會不會是姑娘要回來了,沒想到竟是真的。”
珠兒聲音喜悅,銜霜心情卻有些沉悶。
原來,早在好幾日前,霍則衍的人就已經找到自己了嗎?
所以他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抓自己回來,這幾日也一直派人跟着自己,自己果真是逃不掉的。
“這幾年裡,陛下每月都會派宮人來蘭溪苑進行清掃,卻從未動過裡頭的每一處陳設,姑娘過去留下的東西,都還在各自的原位上擺着。”
珠兒帶着她走進裡屋,對她道:“姑娘看看,若覺得還有什麼缺的,盡管告訴奴婢。”
銜霜搖了搖頭,同她比劃:【珠兒,我有些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珠兒看出她面上的倦意,福身應了聲“是”,走到門口時卻又回頭問她:“姑娘還未用過午膳吧?奴婢去吩咐小廚房做些膳食?”
【不必了。】她隻是搖頭。
的确如珠兒所言,蘭溪苑裡頭被人打掃得很是幹淨,看着也并不像是空置已久,裡頭的物件擺放,反倒像是一直有人居住在這裡一般。
不過她早已經記不太清楚,三年多前蘭溪苑是什麼樣子了。
或許蘭溪苑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景、陳設布局都如從前,可她走進這裡,心境和從前相比卻迥然不同了。
未用午膳,腹中已然有些饑餓,銜霜卻一點也不想吃任何東西,隻是想着,歲歡這個時候,怕不是也已經餓了,她會不會哭着鬧着要找娘親?
徐文州回到客棧了嗎?他從歲歡口中知道自己被人帶走,會不會很是擔憂?
銜霜想着想着,心中忽然多了些對霍則衍的怨恨。
她在此前從未怨恨過他,即便在聽到了他說的那些話後,也隻是怨自己癡心妄想。
可是現下,她卻無法控制住不去怨他,恨他。
她想不通,為什麼?
明明她已經不再喜歡他了!明明她已經不敢再癡心妄想了!
明明已經過去了三年多,她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來,有了歲歡,有了徐家兄妹這樣的朋友,還開了一家生意不錯的面館,好不容易讓日子慢慢地開始好轉。
明明她即将就要嫁給那個真心待她的良人,為什麼!
為什麼他偏偏就是不肯放過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