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寬恕?
聽着這兩個字眼,銜霜隻覺得諷刺極了。
在過去的那段時間裡,在那段不能稱之為感情的感情裡,她做錯了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需要讓他大發慈悲的原諒?
或許她還是做錯了的,錯在當初沒有自知之明,不應該自不量力地喜歡上他。
若是她從一開始就離他遠遠的,若是她沒有給他送去那碗醒酒湯,若是她從未喜歡過他,是不是也就不會發生後面這一連串的事情了?
【民婦自知過去所錯諸多,不敢奢求陛下的寬恕。】
她搖了搖頭,提着衣裙跪了下來。
【民婦如今已然成婚,更不敢再妄圖攀附陛下,隻求陛下能念在過往之事的情分上,就此與民婦别過。民婦叩謝聖恩。】
霍則衍看着她比劃完,将頭俯得更低,原本有所緩和的面色也一點一點地凝滞住。
他以為,自己說出方才那番話,已經是足夠給她台階下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出了極大限度的讓步。
他已經願意原諒她當初的離開,原諒她假死的欺瞞,原諒她嫁與旁人的背叛,她卻竟還是如此不知好歹。
看着俯身跪在地上的女子,他隻覺得自己眉心似是有什麼東西在炸開。
他攥着銜霜的衣領,将她從地上拽了起來,不可置信地質問她:“就此别過?銜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銜霜整理了一下自己顯得有些淩亂的衣裳,心中雖有些害怕,卻仍是迎上了他淩厲的目光,【民婦以為,适才已經同陛下将話說得很清楚了。】
看着窗外的天色,她估摸着已經過了晌午。
她不知道徐文州大概何時會回來,也不知道霍則衍已經在這裡停留了多久。
隻知道若是自己一直和他這樣僵持下去,待到徐文州回來,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到底是徐文州未過門的妻子,就算徐文州平日裡再信任她,尊重她,回來若是看到這樣的一幕情景,也難免心中不會多想。
【陛下,時辰不大早了。】她同霍則衍比劃道,【陛下若無旁的事情的話,還是早些回宮吧。】
“你這是在攆朕離開?”他眸色陰冷,寒聲問她道,“朕走了,好讓你們一家人繼續其樂融融,花好月圓?”
“銜霜,憑什麼你說喜歡就喜歡,你說别過就别過?”
“我們之間,什麼時候由得你一個人來說的算了?”
看着霍則衍冷得滲人的面色,銜霜隐約猜到了些什麼,她說不出什麼話來,隻是連連搖頭。
“銜霜,你是朕的人,所以,不論你願意與否,都必須留在朕的身邊,也隻能留在朕的身邊。”終于,他近乎殘忍地宣告。
聽着他不容置喙的話語,看着他向自己伸出的手,她不敢相信地搖頭道:【不......不!我已經嫁人了!陛下,你不能這樣......】
“嫁人?”霍則衍冷笑了一聲,“朕準了麼?”
“朕是皇帝,這天下都是朕的。”他說着,将她不由分說地打橫抱了起來,“銜霜,你也是朕的。”
見霍則衍抱着自己就要往外走,銜霜徹底慌亂了起來,也再顧不得禮儀尊卑,在他懷裡推搡着,掙紮着,隻希望他能夠放自己下來。
歲歡見那人竟要帶走自己的娘親,一時也顧不上繼續哭泣,忙追上來抱住了那人的腿,企圖攔住他,嘴裡也含糊不清地叫罵着:“壞蛋!你放開我娘親!你要帶我娘親去哪裡!”
歲歡!她的歲歡!
聽到歲歡的聲音,銜霜在霍則衍懷中更加用力地反抗起來,隻是這一回,無論她怎麼使勁掙紮,也始終沒能再掙出霍則衍的力道。
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抱着自己走了出去,歲歡的聲音在身後,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走出這扇門,她才驚恐地發覺,自己今日根本就跑不掉了,外面等着的,全是霍則衍的人。
他今日,根本就是有備而來!
她本還企圖向路邊的行人尋求幫助,隻是壓根就發不出聲音。
她再一次痛恨極了,為什麼自己偏偏是個啞巴,為什麼自己偏偏不會說話。
但或許即使她能說話,能求救,也沒什麼人這時候敢過來幫她吧。
她被霍則衍塞進了一輛馬車裡,緊接着,他自己也坐了上來。
那是一輛鑲着金玉的馬車,和她記憶中,在大雨日裡第一次見到霍則衍時,沖撞的那輛馬車極為相視。
隻是她現下并沒有心思再去想這些。
聽着馬蹄聲起,感受着車輪行遠,銜霜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趁着霍則衍不備,從這輛馬車上跳下去,就像她三年多前,跳下那隻畫舫一樣。
隻是霍則衍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般,一直緊緊地将她按在懷裡,不容她亂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