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霜?”
徐文州付過錢,從商販的手上接過了一個兔子形狀的糖人,蹲下身遞給了迫不及待想要吃糖人的歲歡。
他側過了頭,見銜霜面色似乎不大對,忍不住關切問道:“銜霜,你怎麼了?”
銜霜被徐文州溫和的聲音拉回了思緒,她恍過神,面色卻依舊有些怔然。
她剛剛,竟好像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與霍則衍極為相似的身影。
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等到徐文州再同她說話時,那個身影便從人群中消失不見了。
而現下再四處張望,街道上分明也隻有沿街吆喝的商販,和三三兩兩路過的陌生行人,哪來的霍則衍的半個影子?
難道是她的錯覺嗎?
是因為她這段時日待在京城,聽到了不少有關霍則衍的事情,勾起了她對過往舊事的回憶,所以才會産生适才這樣的幻覺嗎?
看來京城這樣的舊地,果然不适合她久留,好在如今京中的事情已經大緻了結,她很快,便要同徐文州、歲歡一起回到關川鎮了。
銜霜想着,耳畔又傳來了徐文州帶着幾分擔憂的聲音:“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嗎?”
她忙搖了搖頭,同他比劃:【沒有,是我将才在想事情。】
但徐文州面上仍是憂心忡忡,他看了一眼在一旁津津有味吃着糖人的歲歡,壓低了聲音歎道:“我本以為,京中名醫多,總能有大夫治好你這舊疾,誰曾想......”
會試結束到揭榜的這一個月左右的時間裡,徐文州陪着銜霜幾乎走遍了大半個京城的醫館。
但京中的那些大夫們看過後,卻也隻是得出了和關川鎮大夫别無二緻的結論——這病根治不了,即便現下怎麼用藥延緩,今後還是會有複發的風險。
而再次複發之時,便是兇多吉少。
銜霜笑了笑,分明自己是這個病人,卻比劃着安慰他道:【徐大哥,至少我現下還好好的呢,不打緊的。】
“大夫說了,這病遲早會複發,不過是時間問題......”徐文州輕聲說着,又歎了口氣,“可誰又知道下一次是什麼時候?幾年還是幾十年?銜霜,你這病一日治不好,我便一日放心不下。”
【若當真有這麼一日......】銜霜低頭看着歲歡,苦笑道,【或許也是我的命吧。】
“可是銜霜,你是我今後的妻子,我隻希望你能夠好好的......”
徐文州說着有些激動起來,他擁過了身側的銜霜,對她道:“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陪着歲歡。”
銜霜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他擁進了懷裡,她愣了少時,反應過來後,不動聲色地從他懷中退了出來。
許是察覺到自己适才有些貿然,徐文州有些抱歉地輕聲同她道:“是我适才太過唐突了,銜霜,沒吓着你吧?”
銜霜搖了搖頭。
其實她與徐文州相識的這三年多來,他從未對她有過什麼逾越的舉動。
即便是在她答應他的求親後,即便她和他同住在一個客棧裡,他也始終對她以禮相待。
她知道徐文州是位君子,也知道自己不該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是盡管她已經做好了今後成為徐文州妻子的準備,眼下一時卻還是有些難以接受和他之間過于親密的接觸。
本就是成婚在即,她不覺得徐文州有什麼可抱歉的,相反,她因為自己适才下意識的抵觸心理,對他多了幾分歉疚。
【徐大哥,是我的問題,是我自己......暫時還不太習慣。】她同徐文州比劃道。
“沒關系,今後日子還長,總會慢慢習慣的。”他卻隻是笑着對她道。
因着即将離京,徐文州今日還約好了幾名此次會試結識的舉人好友飲酒小聚,銜霜便同他在街尾處暫别,帶着歲歡先行回了客棧。
回到客棧後,歲歡總算吃好了糖人,看着正在屋子裡收拾離京行囊的銜霜,冷不丁冒了句:“娘親,剛剛你和爹爹說話的時候,我好像看到有一個人,在一直看着你。”
聽着歲歡的話,銜霜收拾着物件的手頓了頓。
她不自覺地想起了那個一閃而過的身影,心中隐隐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看着小小的女兒,她盡量還算鎮定地問她:【歲歡,你可看清楚那人的模樣了嗎?】
“沒有。”歲歡搖頭道,“我當時還想喊娘親來看的,隻是那人好奇怪啊,一下子就沒影了。”
銜霜沉默了下來。
連歲歡也看見了......難不成先前并非幻覺?也并非是自己看花了眼?
會是他嗎?會是那個人嗎?
三年多前,她跳下畫舫,在旁人眼中無異于自尋短見。
實際上,那樣湍急的江水,即便他們打撈不得她的屍身,也多半隻會覺得,她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