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兒忙道:“是啊,還煩請公公,進去為我們姑娘通傳一下。”
内侍卻似是有些為難,賠笑道:“還望銜霜姑娘恕罪,并非是奴才不肯去替您通傳,隻是......隻是現下方二小姐還在裡面,您要進去的話,怕是會有些不方便。”
珠兒看了一眼銜霜的面色,指着已經黑了下來的天,問内侍道:“你是說這個時辰,方二小姐還在明和殿?”
“是啊。”内侍卻隻是點了點頭,“主子們的事,我們做奴才的,哪敢多言半句?”
銜霜聞言靜了良久,同珠兒道:【既是如此,珠兒,我們走吧。】
回蘭溪苑的路上,銜霜始終沉默着,珠兒心中擔憂不已,終是忍不住開了口:“姑娘,您别多想,興許陛下留方二小姐在明和殿,隻是有些話要和她說呢。”
銜霜心中亂成一片,卻還是勉強牽出一抹笑意,對珠兒比劃:【我知道。】
走至蘭溪苑門口時,卻忽然隐約聽見,院子裡頭似是正有宮人在議論着些什麼。
想來應是新來的的那些宮人在此處閑聊,銜霜沒多想,正要擡步走進去,忽而聽見其中有宮人說了句:“哎,你們說,陛下是真的打算要立那位方家的二小姐為皇後嗎?”
他們的聲音雖算不上有多大,但在這樣寂靜的晚間,銜霜卻聽得分外清晰。
她怔了一下,也下意識地頓住了腳步,聽到另一人道:“這還用問?難道不是宮中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嘛。如今陛下雖還未明言,但不過也就是一道聖旨的事。”
有聲音附和道:“是啊,我從前便有所聽聞,陛下與方二小姐乃青梅竹馬,情深意笃,舊時還曾有過婚約呢。”
“那,那我們銜霜姑娘怎麼辦?陛下不是最喜歡我們銜霜姑娘了嗎?”
“你傻呀,我可沒覺得陛下有多喜歡咱們這位銜霜姑娘。”立時便有宮人出聲反駁她道。
“就是,這日子都過去這麼久了,也沒見陛下給她一個位份,到底是個沒有家世的啞巴,不能同方二小姐相較,也就是咱們這幾個人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被分配來了這蘭溪苑伺候。”
珠兒有些聽不下去了,小姑娘的面頰被氣得通紅,從樹叢後快步走了出來,“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背後妄議主子。”
那幾人聞聲轉過身,這才瞧見了珠兒和站在她身後的銜霜,面色皆是一變。
珠兒輕聲請示銜霜道:“姑娘,您打算怎麼責罰他們,掌嘴還是罰俸?也好讓他們今後有個記性。”
聞言,那幾名宮人面上多了幾分畏懼,畢竟眼前這位銜霜姑娘雖尚無位份,但如今到底也還是陛下眼前的紅人,今後也并非一點沒有封妃的可能。
方才那些話,他們平常也隻敢在背後說說,萬萬不敢叫人聽見的。
他們慌忙朝着銜霜跪了下來,磕頭道:“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銜霜靜了少頃,同珠兒比劃:【讓他們回去吧。】
其實她原本也沒想着要将他們如何,她自己也隻是個奴婢,自不會去為難旁的仆從,而他們也隻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
更何況她眼下,也并無心力去為着這不大好聽的實話生氣。
珠兒本還想說些什麼,但見銜霜已然提步向屋内走去,她也隻得氣鼓鼓地同那些人撂下話:“姑娘心仁,念在你們初犯,這回就不罰你們了,都回各自房裡去歇息,但也都記住了,若今後再敢像今日這般胡說八道,當心你們的嘴。”
銜霜坐在雕花木椅上,耳畔仍回響着宮人适才說過的話。
霍則衍,很快就要立方馥當皇後了嗎?
他竟從未同自己提過此事。
也是,他是堂堂的大晟天子,想要立誰為後,确實沒有什麼必要知會她這個小婢女一聲。
其實銜霜心中一直都很清楚,早晚都會有這麼一天的。
與霍則衍日夜暧昧的這段時日裡,她雖偶爾會生出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大多時候她還是清醒的。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出身,知道自己與霍則衍并不相配,也知道霍則衍貴為天子,迎立高門貴女為皇後也隻是遲早的事情。
她有這個心理準備,也一直以為,如果有那麼一日的話,她定然會為他感到高興,畢竟她是那樣真切的期盼他好。
可真當這麼一日來了的時候,她心中卻不知怎地泛起了一陣又一陣的澀意。
方馥乃太傅千金出身,與霍則衍一同長大,無論是家世、相貌還是才情,與他都是一等一的相配,更是對他情真意切,她應該高興的才是。
可是眼下......
她垂着眼簾,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明和殿前内侍的話語,回想着宮道上霍則衍與方馥一同離去的身影,心底也愈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