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銜霜下意識地搖搖頭。
她知道,他是說過,即便他落魄,也輪不到她來憐憫。
可她對他,從來都不是憐憫。
她隻是......隻是有些心疼他。
銜霜抿着唇,終究不知道該如何去同他解釋。
正想着此心事,她卻見霍則衍忽然将放置在矮桌上的藥膏丢給了自己。
她有些不解地望向他,卻見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被劃破染血的裙角上,這才想起自己今日背着他在雀嶺山倉促趕路時,腳腕處也不慎被樹枝給劃上了幾道傷痕。
她想了想,還是打算将藥膏還給他,同他比劃着:【多謝公子關心,但奴婢的這點小傷真的不礙事,應當也用不上大夫為公子準備的軟膏。】
“别多想,誰關心你了?”霍則衍看了一眼她要遞還給自己的藥膏,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既給了你藥膏,便好好用着。”
銜霜不知所措地捏着那藥膏,終是點了點頭。
她側過身,卷起自己的裙角,看着腳腕處那幾道細小的傷痕,本想着胡亂塗抹幾下了事,但傷口觸碰到軟膏時,卻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明明被劃傷的時候也沒什麼感覺,怎麼現下上藥居然會這麼疼。
銜霜一面咬牙上着藥,一面對此感到困惑不已,卻聽霍則衍忽而道了句:“知道痛,走路時也不當心些。”
那時自己一心急着趕路帶他尋醫治病,哪裡還能顧得上那麼多。
她一面低頭上着藥,一面在心裡暗自腹诽着。
上完藥後,銜霜看着這間醫舍裡簡單的一鋪榻,心中不由又陷入了兩難之境。
霍則衍那樣嫌惡她,他們之間又身份有别,她自然是不可能同他睡在一張床榻上。
而若是要席地而眠,她也需得向老大夫再要一床褥子才是。
可老大夫已然睡下了,她眼下無論如何也不能因為這樣一點小事,再去麻煩人家。
銜霜思忖了良久,将矮凳搬至了榻旁,同霍則衍道:【公子先歇息吧,奴婢就坐在床頭守着您。】
霍則衍見她手扶着腮頰坐在榻旁,皺了皺眉,問她道:“你今晚就準備這麼睡?”
她點了點頭:【隻一鋪榻,公子是病人,奴婢自不能跟您争,今晚這樣湊合一宿不礙事的。】
見她堅持如此,霍則衍也不欲再說些什麼,隻道了句:“那便随你。”
她既喜歡坐着睡,便坐着睡好了,夜裡若是受涼感染了風寒,關他什麼事?
銜霜并不知他心中所想,揚唇同他比劃道:【今夜很已經遲了,公子身上還有傷,當早些休息。】
看着霍則衍将外袍扔給了自己,她怔了怔,聽見他再度開口:“我可不想照顧一個病人。”
銜霜抿了抿唇,有些想要反駁他,眼下正在生病的人分明是他好不好?但又把話壓了回去。
矮桌上的燈被霍則衍熄滅時,她慢慢地将他适才扔來的外袍披在了身上。
外袍上還帶着些許他的餘溫,讓她的面頰亦變得有些發燙,她不禁有些慶幸自己面上的绯紅隐匿在了這片黑暗中。
下了好幾日的雪,在這日夜裡終于悄然停歇。
翌日醒來時,霍則衍的身子已稍微恢複了些許,身上也已然不再發熱了。
兩人不好再繼續在醫館叨擾下去,銜霜在同老大夫道謝告别過後,便依着藥童所指的方向,扶着霍則衍去了鎮上的客棧。
霍則衍的身子到底還未好全,身上所受的傷也還需靜養些時日,所幸銜霜這些年在宣平侯府侍奉,也算是積攢下了一些銀錢,付過昨日在醫館的費用後,也能勉強負擔得起這一段時日的食宿費用。
為了更方便照顧霍則衍,也為了節省些銀錢,她同客棧的掌櫃比劃,隻要了一間有兩鋪榻的寝房。
在大緻安頓好後,她讓霍則衍先在房中休息,自己則去鎮上的店鋪裡再購置一些物件。
事實上,在預付了這一陣子的住宿費用後,銜霜行囊裡的銀錢也所剩無幾。
她先問路找到了當物所,将行囊裡帶着的這幾年裡所得的賞賜,與一些勉強能值點錢的東西給盡數當了,來換取些許銀錢。
鼓鼓囊囊的行囊裡一下子空了大半,僅存下了一塊雕花玉佩,那是夏婆婆臨終前留給她的唯一物件。
這些年,她一直慎重保管着此物,哪怕到了眼下這種缺錢的時候,也舍不得将這塊玉佩拿出去當錢。
銜霜将當物換來的銀錢收好後,又去了鎮上的成衣鋪。
想起霍則衍簡陋衣袍上沾染的點點血迹,她心中便隐隐有些難受,想着怎麼也該替他添置幾件還能說得過去的衣物。
她同鋪子裡的老闆娘比劃了半天霍則衍的大緻體形,總算是精挑細選出了兩件應該還算合他尺寸的衣裳。
付好銀錢後,老闆娘笑意盈盈地問她:“姑娘家生得這樣貌美水靈,怎麼卻隻顧着給家中相公買衣服,不給自己也添置上幾件?”
見老闆娘誤會了,銜霜一下子漲紅了臉,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隻是搖了搖頭,算是拒絕了老闆娘的一番好意。
她自己本就帶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就不再去多費這個銀錢了。
再回到客棧時,已是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