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有那麼貪玩吧？”沈之忱笑笑，接着講：“後來聽人家說，喜歡陰天下的人是因為内心缺乏安全感。”

“你說的安全感是什麼呢？我有點不明白。”

沈之忱想了想，她似乎從來沒有剖析過這個問題，畢竟好像所有人都懂安全感的意思。

“大概是陰雨天會在某種程度上限制我的行動，讓我可以待在一個可以觸及的空間裡，不确定感和不可控感就會消失。”

“會緩解焦慮？”

“其實我很少能感覺到自己的焦慮的。”

“那說明你對自己的人生還是有掌控感的。”

“您對人生沒有掌控感嗎？”

金馥雪一愣，沒想到沈之忱會這樣問，畢竟在此之前沈之忱的表現一直是十分克制有禮的。

“年輕的時候，會覺得自己是人生的主人。”

沈之忱笑了笑，目光移到畫上，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幅畫，其實不是很難，隻要注意一下雲霧和流水就好了。”

金馥雪看了看，開始着手調顔色，白色加一點點的灰色，是這幅畫中天空的顔色。還真是此圖稱此景。金馥雪不自覺地歎了口氣：“要是事情都像畫畫這樣簡單就好了。”

沈之忱附和道：“對于您來說，畫畫是挺簡單的。”

“因為這是我可以掌控的事情。”

“什麼是您不能掌控的呢？聲言嗎？”

金馥雪搖了搖頭，她知道總是這樣打太極是沒法真正解決事情的，便說：“從某一年開始，我的人生就不由我掌控了。聲言，聲言，蔣聲言……”

就當沈之忱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聽見金馥雪問：

“她還好嗎？”

“實話嗎？”

“當然。要是想聽謊話的話，我在家裡自己騙自己就好了。”

“不太好。好像丢了魂，做什麼事情興緻缺缺。”

“嗯……”

金馥雪的态度讓沈之忱有些不悅，要不是因為金馥雪，蔣聲言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沈之忱緩了緩語氣，大着膽子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不管怎麼說，聲言都是個大人了，她自尊心那麼強，您以後能不能别再打她了。”

金馥雪放下手中的毛筆，目光望向窗外，雨勢漸大，混着雷聲，沖刷着這個肮髒的世界。沈之忱說的沒錯，蔣聲言早就是個大人了，她應該有自己的人生，更何況她現在還有了她想找尋的愛情，甚至沈之忱都可以為她鳴不平了。

至于她，早就應該退出蔣聲言的人生了吧？

金馥雪忍住眼眶的淚，神色複雜地看向沈之忱，問道：“沈老師，我可以放心地把蔣聲言交給你嗎？”

沈之忱皺了眉，她不明白金馥雪為什麼突然會這樣問，就好像……就好像在做某種道别。

“我是愛聲言的。”

沈之忱言之鑿鑿地回答，即使她不明白為什麼蔣聲言提起愛情就會想到她和陳所安，而不是她們兩個，但扪心自問，她對于蔣聲言的感情，确實是愛情。

“但是，我覺得要是有什麼矛盾，您和聲言當面說開比較好。我知道你們兩個都很倔強，但是母女之間的感情更珍貴，不是嗎？”

“蔣聲言讓你來當說客的？”

沈之忱搖了搖頭，她不理解面子對于金馥雪來說，是那麼重要嗎？但還是緩了語氣，輕聲勸：“我隻是不想再看着聲言傷心了，您也知道她身子剛好，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又整日憂心的，真怕她憋出病來。”

金馥雪長歎一口氣，她又何嘗不知道“憂思傷心”的道理。當初她與蔣聲言說分手，急火攻心之下，蔣聲言就病了，纏綿病榻将近一個月，人都瘦了一大圈。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可是開始的時候，她明明是想，抓住一顆稻草。要是知道後面會發生這麼多事情，會有這麼多不可以控制的感情，還真不如當初死了算了，一了百了。

無論如何，金馥雪知道，她和蔣聲言不應該是敵人的，以前她會怕蔣聲言過度依戀她，現在她怕的是蔣聲言失了心智，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畢竟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個個都野心勃勃，個個都算盤叮當響。

“我會找個機會，跟她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