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殺手吧？”

安室透拉下防噪耳罩望向身後，手裡拿着槍，一雙冷靜的眼眸凝視監督他打靶的大人。

“為什麼這麼說？”渡沉默片刻，反問一句。

“你的手長繭的位置不像是做粗活導緻，還有，腳步聲太輕了，是因為受過殺手訓練？”非必要不會多言的男孩今天不知原因，交談欲望比平時強烈，有條理地道出自己發現的細節。

渡對安室透擁有的觀察能力感到滿意，上司撿回家的孩子比他預料的還要更加優秀，好好栽培能成為他們的助力。

為了遠大的目标，他必須培育許多人才。

“很遺憾，你猜錯了。”渡并未敷衍安室透，作為提問的獎賞，他誠實回答：“我不是殺手，但曾經是一名傭兵。”

“傭兵？”

渡沒有接續話題，他戴上防噪耳罩，拿起一把手.槍，走到安室透旁邊的位置。

渡看了男孩一眼，說：“來比賽吧，你赢一次，我就回答你一個問題。”

安室透聞言，幹脆地戴上耳罩，用行動代替言語，眼睛專注地凝視靶子，擺好射擊姿勢。

兩人的子彈幾乎同一時間打出，命中人形槍靶頭部！

渡扣下闆機，身體習慣了槍枝造成的後座力，他身處地下靶場，思緒卻回到與藍染相遇的那一年。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家畜的排洩物，甚至不如路邊一條狗。年幼時與家人走散，被人販子賣給傭兵，開啟了地獄般的生活，不想死，活着卻隻能被沒有盡頭的恐懼折磨。

生長環境惡劣，缺乏食物，還得接受高強度訓練，那裡的每一個孩子都一樣削瘦。

日後要被投入戰場殺敵，撐不過訓練的孩子會被抛棄，好不容易撐過了，緊接着的竟是殺害同伴的關卡。

每天，每天……他不知道為什麼活着。

渡從原本待的組織叛逃後，他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幾經輾轉，還是回到最孰悉的環境。

“據說戰場會出現清道夫，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正在做槍械保養的年輕人動作一頓，他擡起頭，留意同伴們的談話。

“不會吧？你真的相信？這不是玩笑話嗎。”

“可是……”男人壓低聲音靠近同伴小聲道：“你不是也看過？被咬得殘缺不全内髒都被拖出來的屍體，有人說是野獸，但周圍明明沒有動物腳印。”

一陣沉默，兩名傭兵不再讨論清道夫的話題，沒發現坐在不遠處的年輕人一字不漏地聽完了他們的對話。

在戰場中彈倒地後，連呼吸都感到疼痛。渡捂着傷口，渾身沾染塵土，他的視線範圍内多了不像傭兵的古怪身影，那時他想，自己似乎不曾受命運眷顧。

雖然已經很累了，他還是認為自己可以再掙紮下。起初不認為情況有多嚴重，受了傷沒關系，隻要還有彈藥，他就能殺人。

直到他目睹那道人影背後竄出長條物體，絞碎傭兵的武器後，将傭兵刺穿送到嘴邊，開始生食人肉。

傭兵的慘叫聲沒能為他換來憐憫，清道夫把食物啃得一蹋糊塗，扭頭尋找下一個目标。

子彈也沒用嗎？到底是什麼東西……

死亡陰影壟罩着渡，自知無論做什麼都是徒勞，體力也不足以支撐他尋找殺傷力更強的武器，渡松開扣着闆機的手指，突然感到釋然，也許是因為他知道不用再努力了。

沉重的眼皮就要阖上，狹窄的視野卻多了一雙突兀的皮鞋。

“……？”渡眨了眨眼睛，看着停止不動的皮鞋和西褲，表情懵然。

他看見一名身穿黑西裝，不該出現在戰場上的男人。男人有着雪白的頭發和皮膚，連瞳孔都是罕見的淺色，給人帶來純淨的第一印象。

白發男人放下皮革制的手提箱，從西裝内袋掏出一把匕首。

“用這個就夠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他将手提箱留在渡身旁，拿着一把看上去沒什麼作用的匕首往前走。

好奇男人接下來會怎麼做，渡硬是撐起上半身，忍耐拉扯到傷口的劇痛。

不可思議的一幕在眼前上演，渡瞪大眼睛，心裡浮現懷疑男人不是人類的念頭。

白發男人動作敏捷，輕而易舉避開了清道夫的攻擊，長條狀的物體連男人的衣服都沒能碰到。逼近清道夫後，男人隻做了一個動作，便将清道夫斬首！

人體的頭部和身體僅透過頸椎連結，要一刀讓人身首分離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再加上頸椎藏有關節，理論上要避開難以砍斷的部位，挑對位置下手十分困難。

白發男人就像一名經驗豐富的劊子手，利刃切開皮肉頸骨，掉落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幾圈，他的神情始終沒有變化，心境不受影響。

在戰場上遊蕩的清道夫被白發男人的舉動吸引，紛紛朝他靠近。

幾分鐘後，男人折返回手提箱旁，用布擦拭匕首并收起，正打算彎腰重拾手提箱時，碰巧和傻呼呼地看着他的年輕人目光相觸。

“嗯？”男人似乎對年輕人頑強的生命力感到驚訝，笑着說了句容易得罪人的話：“你還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