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讓寡言的男孩神情大變的,是同學們的屍體,他在弗雷凡斯邊境目擊被槍殺的修女,與修女帶在身邊說是要一起搭船撤離的同學。
大家都死了,最後一次見面曾說過不會就這樣死掉,還勸說他一起離開的同伴們……
“嗚啊啊啊——!”
羅哭得很大聲,他的父母跪在他身旁陪伴他,将他擁入懷裡安慰,一同跨越這段痛苦的過程。
無法感同身受的路奇站在不遠處,耳邊回蕩吵雜噪音,隻覺得這一幕荒唐可笑,他到底為什麼會淪落至此?
與剛好看過來的藍染四目相對,路奇表情陰沉,被他針對的男人則是心态良好,計劃着要怎麼安全轉移醫生一家。
藍染從來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他接觸研究珀鉛病多年的醫生,翻看那些内容詳細的資料,當下腦中就浮現了一個念頭。
——這麼好的機會怎能放過。
或許,他可以準備一些驚喜送給世界政府。
順遂久了也該迎來挑戰,雖然這點影響力微不足道的真相,并不能對世界政府的威權造成實際傷害。
藍染在回程途中将醫生一家安置在港口附近的房屋,并承諾會有人來帶他們前往目的地。
“收好,這是辨識身份的物品。”
藍染将一個有重量的牌子遞給醫生,石制的牌子上面刻着四朵垂落的花朵圖案,這是馬醉木,存在于最初世界的記憶中,他将昔日隊花當作身份證明。
與藍染分别一周,醫生果真等到了來帶他們走的人,就是這個“人”有點特别,如果不是對方也帶了刻有馬醉木的牌子,他鐵定不敢跟着走。
在回程途中,弗雷凡斯的幸存者公布了震驚世人的消息,詳細解說珀鉛病,強調這種病不會傳染,并公開指責世界政府串通弗雷凡斯的王族,将居民當作犧牲品,不顧人民性命開發珀鉛産業,甚至試圖透過封鎖消息的惡毒手段,緻使弗雷凡斯再無平民存活。
世界政府氣得跳腳,發出聲明澄清但收效有限,還派出了特工暗殺醫生,卻怎麼也找不到人。
導緻事态超出掌控的藍染理所當然被世界政府盯上了,他們打算做出嚴厲懲處,懲罰藍染的同時,也算是給其他人一個警告。
藍染一回到海軍本部,就被請到專門準備給他的牢房中,監督不當沒能即時制止上司的阿亞納米,也遭到連坐。
不管路奇回去後說了什麼,反正不會是好話,很可能加重藍染的罪行。
當事人心緒平和地閉目養神,放任時間流逝,不作為地等待,一直到有人來監獄打開牢房的鎖。
“結果出來了。”戰國站在牢房外,他親自用鑰匙開門,藍染随時都能踏出牢房。
“你被停職一年。”戰國露出奇怪的表情,有些困惑、難以置信,又因為想不通,眉頭擠壓出數條痕迹。
老實說懲罰太輕了,以往慣例作為參考依據,動不動就想用人命解決事情的世界政府,這次竟然采用停職這種不痛不癢的處分,就連戰國也覺得不可思議。
他懷疑藍染做了什麼,但沒有證據。
“是嗎。”
藍染神情平靜地走出牢房,他朝入口看了一眼,又回頭凝視戰國。
拿着鑰匙的戰國剛想問藍染什麼事,腦中倏地掠過一個念頭,了然地道:“你找阿亞納米是吧?他在另一邊。”
“你可以去探望他,但是他還不能出來。”戰國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藍染的懲處内容都出來了,阿亞納米的部份竟然還沒讨論出結果。
藍染聞言挑眉,似乎有些訝異,又好像事情從未超出掌控,他淡定地前往關押阿亞納米的牢房探望下屬,兩人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至少在一旁監視的戰國看來隻是很平常的一次交流。
“老地方見?”戰國狐疑地看着藍染,重複念了遍藍染離開前對阿亞納米說的話,“你這麼肯定他會被放出來?不,我應該問你有什麼打算?停職期間會收回海軍給你的一切,你沒辦法再以海軍身份活動。”
聽起來很嚴重,但海軍職業對藍染而言就隻是一份工作而已,不具備特殊意義,在他心底沒有重量,也就自然不在乎失去與否。
“我準備回東海,一年的時間用來放松也不錯。”
戰國神情恍然,他想起藍染的出身地,資料上清楚寫着地區和島嶼名稱,他熟悉那個名字。
送走時不時就要給他的職業生涯增添挑戰的部下,戰國回到辦公室,看着滿桌待處理文件,疲憊地揉了揉眉心,他覺得自己也需要放假。
因為藍染全程輕松的态度,連戰國也被影響,下意識将停職轉換成休假。
整整一年啊……真讓人嫉妒。
…………
……
時間回到藍染的判決結果出來前,在某片海域航行的船隻甲闆上。
無聊的大“人”扮鬼臉逗弄闆着臉的小孩。
“哇!”
“!!”
男孩瘦小的身軀緊繃,他戒備地瞪着模樣古怪的非人生物,垂在兩側的手緊握成拳。
“你怎麼不叫啊?不害怕嗎?”整張臉靠得很近,魚人歪着腦袋,瞪大凸出的眼睛觀察戴着白色豹紋毛帽的男孩。
羅緊閉嘴巴不發出任何聲音,他克制自己,用自認兇狠的目光警告魚人,羅知道越是做出反應,對方隻會越過份,于是隐忍着不作聲。
“别鬧了。”
魚人的朋友也是魚人,對方從一旁路過,看不下去同伴欺負人類幼崽的行為,直接伸手把幼稚的魚人拉走。
“好奇怪,那小鬼都沒反應诶?”
“我知道。”人家那是不想理你。
羅看着兩名魚人走遠,他站在原地片刻,确認沒有其他人打擾,這才轉身往家人所在的房間跑,急促的腳步聲于甲闆響起。
“羅!你怎麼跑出去了?”
女子彎腰摟住剛進房的男孩,她固定住孩子肩膀,緊張地掃視男孩全身,确認羅毫發無損才松了口氣,神情明顯放松。
“媽媽,我沒事,你别擔心。”羅嚴肅地道,他安慰來到陌生環境内心感到不安的母親。
女子看着小小年紀就展現穩重一面的兒子,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忘提醒:“盡量别出去外面,我們待在房間裡,等抵達目的地再出來,好嗎?”
羅皺着眉頭,他想了想,覺得母親的提議不是好辦法,但為了安撫慌亂的母親,他還是答應了。
“好。”
這艘船的船員都是魚人,羅沒有看見除了他們一家之外的人類。
魚人、人魚以及人類,彼此之間關系惡劣,随時間推移,缺乏了解衍生出越發嚴重的歧視,年紀小的羅隐約察覺船上彌漫着緊張氣氛,這是造成母親擔心他的主因。
要讨論種族之間的議題,對現在的羅來說還太早了。
“爸爸,拉米怎麼樣了?”羅走到床邊,父親正守着病重的妹妹,他看向床上,年幼的女孩痛苦地躺着,白斑幾乎覆蓋半張臉。
羅咬着下唇,表情難過,他也罹患了珀鉛病,發病後未曾中斷的疼痛提醒他壽命正在縮減,但比起自己,羅更在乎家人。
如果他能代替拉米承受痛苦就好了。
男人神情凝重,他拿起毛巾擦拭女孩額頭上的冷汗,“拉米的病情還在惡化。”
瞥見羅此時的表情,男人将毛巾折好放到一旁,準備好的安慰言詞并未用上,他從房間窗戶察覺外頭光影驟變,頓時警覺起身。
“怎麼回事?!”
寂靜無聲,原本正常的亮度降到昏暗朦胧。
男人掙紮片刻,蹲下來叮囑羅保護好妹妹,和母親待在房内,自己則朝門口移動。
羅聽話地留守房間,像個受過訓練的小士兵,瞪着門一動不動。
時間仿佛過去許久,又好像隻流逝幾分鐘。
他們沒有等到一家之主回來。
女子忍不住想去找丈夫,她看了看年幼的兒子,以及卧病在床的女兒,着急地眼眶泛淚。
“我……”
女子剛出聲,門在這時被人用力推開,突來的舉措吓到房間裡面的人。
“快出來!我們要準備上岸了!”
男人一邊吼,一邊快步進房,用保暖的被子裹住女兒并将其抱起,一手抓着裝滿重要文件的手提箱,白大褂甩出俐落弧度。
羅踏出房門猛地睜大眼睛,他發現周圍盡是濃霧,大幅縮小可見範圍。
不知何時升起的霧氣環繞整艘船,甲闆上勉強能看見船員走動的身影。
“準備下船!”
宏亮的聲音引導衆人,羅跟着父母移動,在濃霧中小心翼翼地行走,終于腳踏實地,他看見站在最前方的魚人,同時也是整艘船的船長。
魚人有一身紅皮膚,濃密的卷發,還蓄了絡腮胡,厚實的嘴唇是其中一項特征,闆着臉時給人兇惡印象。
他是費舍爾·泰格,曾做出徒手攀爬紅土大陸解放奴隸的驚人之舉,他從天龍人手裡搶人,攻擊世界貴族居住的聖地,是史上第一位大鬧瑪麗喬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