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不久前擊殺過一次不識相的士兵,此時周遭充斥着靜默,氛圍安靜,能看見戰火侵蝕後的殘破土地,讓人難以想像這裡昔日的繁榮模樣。
錯誤日積月累未經矯正的下場所有人都看到了,王族漠視并刻意隐瞞,留下來的人們無措地尋求救助,這個名為弗雷凡斯的地區,被外界冠上白色城鎮來形容的國家,正在走向滅亡。
而這注定降臨的毀滅,沒有轉圜餘地。
弗雷凡斯的居民沒有能依靠的人,因為領導他們的王族,早在惡化的局勢被擺上台面前逃跑,留下一堆無法收拾的爛攤子。
“哔噜哔噜哔噜——”
獨特的叫聲持續響起,這種生物很特别,會模拟人類的樣貌及表情,就像現在,形似蝸牛隻有成年人巴掌大小的電話蟲,長了黑色爆炸頭和胡子,将打電話的人的特色悉數展現。
藍染關上背後木門,邁開長腿走下台階,海軍披風夾帶冷風揚起,男人站到适當的距離擡起手臂,他沒有避開阿亞納米。
電話蟲發出接通的短促叫聲,另一道不屬于在場任何人的男性嗓音響起。
“藍染,你現在在哪裡?”
戰國語調低沉,仿佛受難題困擾,精神處于倍感壓力的狀态,他站在海軍總部的辦公桌後,獨自一人撥打這通電話,聯系上遠在弗雷凡斯的藍染。
被戰火燃燒的殘骸在夜風裡碎裂成灰燼,感知到陌生氣息,藍染語氣平靜地回答戰國。
“元帥,我在弗雷凡斯。”
“現在立刻離開那裡。”戰國表情凝重,手緊握成拳,事态嚴重性升級,世界政府現在才下達命令要求他們不準插手,鐵了心要讓弗雷凡斯滅亡。
因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弗雷凡斯的王族轉移成功,确保血脈延續,當初和王族的協議已達成,弗雷凡斯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藍染。”戰國還是不放心,他再次強調,要求藍染務必盡速動身,“任務已經作廢了,快回來。”
“任務失效了嗎?”藍染沒有多言,他隻問了這麼一句。
“對,有關弗雷凡斯的所有任務都撤下了,你不需要繼續留在那裡。”
也就是說,就算完成任務也拿不到功績,甚至可能因此被上級找機會刁難?
“我知道了。”
藍染的反應過于平淡,戰國沒聽見藍染允諾會回來,猜不透這位下屬内心想法的戰國很幹脆地道:“你知道什麼?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回來!”
聽見另一頭的戰國這麼緊張自己,藍染笑出聲,非常不體諒操碎了心的中年大叔。
“你還笑?!”戰國想摔聽筒,他平時也沒這麼容易生氣,隻能說藍染和卡普在惹他生氣這方面很有天賦。
“我會回去的,請放心。”藍染語氣平淡道:“順便帶在前一個國家遇到的政府使者回去,這部分可能要麻煩您。”
“什麼?!你還真把人帶過去了?”戰國失态叫道,若有選擇他根本不想和世界政府扯上關系,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他隻能頭疼地思考要怎麼談判。
“……沒斷手斷腳吧?”
“您想什麼呢,我有分寸,不會給您造成太大的困擾。”
并沒有被安慰到。戰國面無表情。
“你也知道給我添麻煩了,現在不說這些,趕快回來聽見沒有?”
将聽筒放回原來的位置,藍染勾起唇角,對前輩的關心不以為然。
“我并沒有答應您會馬上回去,戰國元帥。”
不含半點誠意的歎息尾音消散在空氣裡,藍染吩咐阿亞納米把敵人處理幹淨,自己則轉身踩着階梯進門。
“我們來談談吧。”藍染坐在醫生對面,語調平穩,不把潛伏在周遭的危險放在眼裡。
醫生知曉弗雷凡斯的處境,他無法像藍染這麼淡定,在藍染來到這裡之前,他已經開槍射殺了不隻一名入侵者。
“不能先換個地方?時間不多了。”醫生頻頻看向卧室的門,他的孩子們都在裡面,男人既擔心自己無法保護兩個孩子,也憂心他和妻子若出意外年幼的男孩女孩會沒人照顧。
能請求誰?他還能拜托眼前的海軍嗎? ……别開玩笑了。
“不能。”藍染面帶笑容回應,不在乎醫生露出近乎絕望的神情。
醫生開始懷疑藍染在浪費時間,但他又想不通這麼做有什麼好處。
人在面對威脅時會下意識尋求庇護,現在唯一能給醫生安全感的是随身攜帶的手.槍,他往放了把武器的口袋看了一眼。
藍染不介意醫生的不信任與轉瞬即逝的敵意,哪怕決心要對他不利,醫生也沒有這種本事。
“你們之後有什麼打算?”
藍染一開口,外面幾乎同步傳來槍響,醫生身軀緊繃,手臂胡亂摸索,抓起手.槍緊張地戒備。
“不用擔心。”藍染安撫道:“我的部下在外面,他會處理好。”
如藍染所言,槍聲隻持續短暫數秒就停止了,見醫生還在關注外頭情況,藍染上半身前傾,伸手輕敲桌面。
他擡眸直視醫生慌亂未退的雙眼,“我們何時離開,取決于你什麼時候回答我的問題,以及,你的回答能不能讓我滿意。”
“……什麼意思?”醫生察覺情況與自己想像中不符,他皺眉說:“你不是來幫助我們的海軍嗎?”
“原本是,我的船上有醫生。”
男人無法理解,既然是,那剛才為何要說那種容易讓人誤會的話?
“那為什麼——”
“因為你們已經被放棄了。”藍染殘忍的訴說真相,一個醫生已經察覺,但不願意正視的真相。
“你們被自己國家的王舍棄,世界政府也決定放任棄子自生自滅,沒有人會來救你們,想移居他國尋求治療的機會也沒有,因為有人刻意隐瞞珀鉛病不會傳染的消息。”
“為的就是,借助人們的恐懼鏟除罹患珀鉛病的弗雷凡斯居民。”
“我就知道!”男人憤怒的用拳頭捶打桌面,咬牙切齒咒罵不肯公布事實的人沒有人性。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事……隻要說出來,弗雷凡斯的人就不會被其他國家視作病毒……”
男人勉強壓制住此刻恨不得手刃禍首的怒火,他擡頭看向藍染,冷靜分析:“你有一句沒說對。”
藍染挑眉,用表情示意醫生繼續說下去。
“你說沒人會來救我們,但你現在不是在這裡嗎?遠道而來的海軍大人。”
藍染笑了,他不計較醫生語句末尾的諷刺言詞,能在極端的憤怒中保有理性,醫生這人還有用處。
醫生抱着病重的女兒和妻子一同出門,手裡的手提箱裝了累積多年的珀鉛病研究資料,身旁跟着他們10歲的兒子。
踏出家門,映入眼簾的景象讓男人呼吸一滞。
屍體遍布屋外,被斬斷的部位鮮血擴散染紅地面,有器官從切口滑出。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失去生命迹象的屍體堆中,望向醫生的目光如同看待死物。
醫生渾身僵硬無法動彈,微微顫抖的手反應。面對死亡時最直白的恐懼。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他還有妻兒要照顧。
阿亞納米移開放在醫生身上的目光,凝視藍染時顯得更加專注,冰冷的神情也有所緩和。
都是些不易察覺的變化,醫生感覺自己能呼吸了,他松了口氣,決定之後叮囑親人離那位海軍遠一點。
“回去吧。”
阿亞納米服從藍染命令,邁開長腿站到路奇身旁,等他眼中弱不禁風的脆弱人類跟着藍染移動,他就會帶路奇到隊伍後方實行保護與監督。
“喂。”
路奇突然出聲,他盯着藍染又喊了一次,面向前方的阿亞納米斜睨身側少年,眼神不善。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藍染停下腳步,但并未轉身。
“弗雷凡斯注定滅亡,弗雷凡斯的居民也是,你現在是打算帶他們離開這裡?”路奇的聲音不含感情,他繼續說:“如果你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就應該立刻停下來。”
未等藍染做出回應,在這種情況下無法保持沉默的醫生扔了重要的手提箱,大步靠近路奇,一手抱着女兒,一手扯住路奇衣領。
“你的意思是我們活該留下來等死?!你算什麼東西!幾句話就想左右他人生死?”醫生氣到脖子與額角的青筋凸起,他無法忍受,有人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試圖剝奪自己與家人的求生機會。
路奇冷眼看着醫生憤怒的面容,内心毫無波瀾,他能徹底忽視他人情緒,為維護心中的正義不受外物動搖。
殘酷的事實是,若非路奇現在沒辦法動手,他連開口都不用就能殺死醫生,醫生在受過訓練并吃了惡魔果實的路奇眼裡,就像孱弱的嬰兒。
“特拉法爾加醫生。”
磁性嗓音打斷對峙,藍染語氣平和地安撫内心充滿不安的男人,他知道對方正在用帶刺的僞裝保護自己,掩飾慌亂,不想被當成累贅,一家之主的身份也不容許醫生退縮。
“不必激動,我不會因為他說了什麼就将你們留在這裡。”
醫生沉默片刻松開手,瞪了路奇一眼才重新往前走。
羅安靜地注視這一幕,他明白自己沒有話語權,就連他的母親也沒辦法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