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
男人俯身靠近,聲音響起的位置改變,青年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等待對方下一句話。
被風吹得冰涼的大手按着青年的肩膀,兩人靠得很近,能聞道來自對方的氣息。
“你要記得,不要讓欲.望操控身體,如果跨越了那一道檻,你将會……”
“再也無法回頭。”
沒有恐懼,沒有震怒,出乎意料的反應讓青年一呆,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他看着父親轉身去探醫生的氣息,确認醫生死的不能再死,偏頭給了他一個無奈的眼神。
——給父親添麻煩了。
紫苑渾身僵硬,削瘦的身軀被染了半幹血紅的厚重衣物包裹,給人無助的錯覺。
父親沒有怪罪于他,還幫他掩飾了醫生的死亡,在家族擁有絕對支配權的男人輕而易舉做到了這件事。
他被父親保護着,無論犯下的錯誤有多深重,攸關人命,父親還是選擇了保全他。
意識到這點,夜深人靜,獨自一人待在房裡,許久不再咳嗽的青年唇角勾起,眼裡是深沉偏執的情緒。
無慘,不是他的本名,就連姓氏,也是他察覺身份轉變後為自己取的,證明他脫離了人類的圈子,成為更高等的存在,掌管昔日同胞的生死。
無慘是自大且傲慢的鬼王,将自身的所有行為比喻為天災,好似人類死在他手裡本就天經地義,性格所緻,他天生就比其他人更能拉仇恨。
藍染和他同行,走偏僻山路偶遇盜賊時免不了會有一場小小的,真的隻是小小的沖突,無慘通常沒有耐心和他眼中的蝼蟻廢話,往往一有動靜就能讓那些人類吓個半死,主動萌生退卻念頭,雖然最後也逃不掉捕殺就是了。
偶爾心情好,無慘不會立刻動手,幾句話的功夫就能激起人類的憎惡心,将目标的注意力轉移過去。
藍染有時會感慨,無慘那副把人貶如蝼蟻蔑視的姿态到底是跟誰學的?自認為人謙遜有禮的藍染臉皮非常厚,不覺得自己教導孩子的方式有問題。
“父親,您真的不需要嗎?”
分别行動前,無慘睜着一雙淺紅的眼,平靜地等待藍染回答,他先前在有人潮流動的街道詢問過藍染,得到否定回覆也不在意,待離開前再向藍染确認了一次。
“不用,顧好你自己即可。”藍染笑了笑,神色平和,好似不明白無慘要去做什麼。
但這假設不可能發生,他們彼此清楚,隻是不說破而已。
“那……我晚點回來,父親,您先休息。”無慘遲疑地說出後面那句話。
“小心些,别受傷了。”
“啊,不會的,請您放心。”
無慘眯眼一笑,語氣十分輕蔑,“那些脆弱又膽小的人類就不用說了,就算是獵鬼人,也無法對我造成實質傷害。”
“不過是一群可悲的醜角,隻有取悅我們的用途。”
無慘向藍染暫作告别,兩頰垂下的微卷鬓發随着邁開的腳步晃動,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藍染目送無慘出門,平淡無波的語氣似乎摻雜了些許微妙感。
“是嗎?你真的覺得……所有的獵鬼人都是廢物?”
藍染想起緣一,即便成長為獨當一面的成年人,在他面前仍然留有當初的影子,瘦小的,有些營養不良,起初隻會默默無言地看着他,黑發暗紅色眼瞳,時常保持靜默的,一個特殊的人類。
繼國緣一,自誕生起就被父親放棄,從未在父親那裡體會過名為父愛的感情,生長在地位不平等的家庭,卻硬是不受環境影響開辟屬于自己的道路。
寡言少語,總是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男孩,和無慘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性格,無慘是在他面前乖順,聽話的背後是以血腥鋪設的道路,一路走來殘害的生靈不知凡幾,緣一則是表面肅穆嚴謹,對敵猶如冰冷的人形武器,實際上卻是擁有柔軟心靈的好孩子,絕不輕易跨越給自己定下的底線。
真遺憾,紫苑,看來你在外飄泊這麼久,連一個像樣的對手都沒遇到。
不過,很快了。
藍染展露笑顔,和往日的溫文儒雅不同,仿佛黑暗撕開一層邊角,試探着這個世界,俊美的臉龐流露興味之情,在這除他以外再無他人的和室,說出來的話語蘊含重要訊息。
“我期待那一天到來,呈現在眼前的,會是何等驚心動魄的戰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