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停頓了下，沒了說下去的意思，他默默地看着眼前瘦弱的身影，有些期待：作為曆史記載中作為無私的政體的子民的你，艾德，你如果有幸見證，有幸選擇，你又會怎樣做呢？伯爵緩緩地看向漸漸灰暗的天空，他預感到了混亂，或者說混亂在這顆星球，在這片星域已經紮根已久，不會有人能夠躲過去的——除非……那個人在真正的混亂降臨之前就已經幸運地死去。

至于艾德，伯爵頗為遺憾地想了下，他不覺得這個小子會如此的幸運，但他希望艾德能夠如此。伯爵透過漸漸昏睡過去的艾德的感官判斷着眼下的情形，或許是某種直覺，來自【無魂者】的感覺，他能嗅見空氣中逐漸加重的燒灼的氣味。

随着艾德意識的沉睡，他漸漸能控制這具軀體了。幽深的黑炎溫順地攀附在後頸上，壓制了漸漸濃郁的信息素的氣味。伯爵眯了眯眼，看着遠處逐漸跑過來的少女，他漫不經心地站了起來，信步走向少女的位置。

“我該稱呼你妹妹，還是34号。”冷淡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讓少女一陣恐慌。

但她的行動隻是停頓了瞬間，便接着跑向庇護所：“伯爵大人，您可不該那麼陰魂不散！”

伯爵微微颔首，平靜地問道：“我想陰魂不散的是你，你要憑借什麼改變一個即将死去的人的命運。你的懦弱，你的無知，你的……所謂善良？34号，你逃避了你應該承受的一切，把這些加到了我的頭上。你理所應當，為什麼偏偏在這時感到悔恨？”

他舉起了由黑色晶體打造成的高腳杯，輕輕晃動：“你在聽說我的名字之後裝作沒認出我，你在聽說一個無辜者的故事之後選擇了欺騙——希亞·瑟克斯，這顆星球可沒有無辜者。”

伯爵空着的那隻手指向心口：“他因為我獲罪，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你。”

“不……别說了……”希亞上前躬身懇求道，“我隻是……我隻是，因為我的【殘缺】。”

少女捂着頭，顫抖着抱膝蹲下：“我懇求你，他是無辜的。”

“我意識轉移之前已經是【無魂者】。”

“你……不可能！沒有靈魂的人怎麼會？！”希亞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我也難以置信，‘艾德蒙·唐代斯’早已死去，但我卻沒有……作為半個靈能者的你應該清楚這意味着什麼。”伯爵等着她說出那個難以置信的答案。

“……意志永生。”希亞想起了那個可能，那個可以稱之為奇迹的可能。

她甚至因為過于難以置信而感到可笑：“你這個瘋子居然有一個極度相似的知己……怎麼會是他？”

“女士，現實遠比戲劇荒謬。”伯爵傾杯，杯子盛有的黑炎滾落，瞬間燃盡了庇護所的一切，成燎原之勢地蔓延向巢都底層深處。

黑炎瘋狂地向四周蔓延，卻在伯爵站立的位置熄滅。伯爵頗為紳士地扶起倒在地上的少女，拉着少女的手移向他的心口：

“當他選擇接受這一切的時候，我會複活。”

伯爵淺淺笑着，在黑炎包裹之中緩緩拉長了身軀，變回了原來的模樣。他的膚色泛着病态的蒼白，嘴唇在其對比之下顯得格外紅潤，像是正在飲血的、詭異的亞空間生物。伯爵的面貌稱得上俊美，但氣質過于陰沉，讓這份英俊變得可怖，帶着些邪惡的色彩。

“34号，我想你有權就此事對他保持沉默。”伯爵的聲音漸漸變得嘶啞，逐漸變成希亞印象中的音色，如同剛剛複活的腐屍一般，毫無生氣。

“當然。”希亞剛剛擡頭，伯爵已經消失了，也許他根本就不認為她會反抗，也許是對自身力量的自持。

一片漆黑。

艾德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這個感覺似乎就和小時候摔下樓梯被磕到了腦袋一樣。是夢，夢是随機的，他不相信有這麼巧合。

嗡嗡的、重重疊疊的祈禱聲響起，讓艾德漸漸有了些詭異的不安。

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就像小時候的場景一樣。

“好久不見。”

一道熟悉的聲音對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