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四肢微微顫抖之後,慢慢舒緩了下來。
空氣裡蘊育着熱氣,玫瑰熏香的味道在飄蕩。
他的眼神落在空氣裡。
許久,他探出上半身,伸出手臂,一把撈過剛剛放在一邊台面上的項鍊。
“我的尼爾,這是你父親給你的禮物。”
莉蓮夫人的眼眶裡含着淡淡的淚光,嘴角卻仍舊哺着一抹甜蜜的笑意。她伸出手将一條項鍊放在蔣淮的上衣口袋中,然後牽起兒子的手,“你回家之後,獨自一人的時候,将它打開。”
金色的鍊身上,墜着一塊圓墜。
鍊墜不小,上面雕刻着一個帶着翅膀的嬰孩。
嬰孩的面容可愛,眼睛的位置上鑲嵌着小巧的藍色寶石,嘴角微微勾起。
精細而又惟妙惟肖。
蔣淮舉起鍊墜對着燈光觀察,看到在翅膀的後面有個縫隙,用指尖輕輕一推,嬰孩的那面便挪了開,露出一個極為精巧的夾層。在嬰孩的背面,鑲嵌着一把一場小巧、形狀奇特的鑰匙。
還有一張薄如蟬翼的紙。
上面寫着寥寥幾筆。
那是一個地址。
“深得你父親信任的一位先生,在等着你。西陸已經不再安全。到了東陸,你就去這個地址,報你父親的名字,他們會懂的。”
夾層的另外一面是一張小小的合照。
蔣淮記得那時候。
那是在莉蓮夫人生日的時候,肯尼斯請來攝影師為三人拍合照。
一家三口坐在兩把椅子上,緊密地貼在一起。
那種他以為已經遺忘在時光裡的那種溫暖,突然湧了上來。
他們拍了好多張正正經經的合照,三人闆闆正正地坐好等待攝影師将此刻記錄下來。
可是最終,肯尼斯和莉蓮最喜歡的,卻是這張攝影師在不經意間抓拍下來的照片,一直都是。
此時,照片被縮小放到項鍊的墜子之中,安穩地珍藏着。
“那是愛。”
莉蓮舉着合照,笑着跟年幼的蔣淮說。
她輕輕旋轉着,裙擺在風中搖擺,她喜愛的雛菊淡淡的香氣彌漫着。
照片裡。
年輕俊美的肯尼斯,披散着黑色的長發,他的臉偏着,狹長的眼神望着身邊的妻兒。
貌美溫柔的莉蓮,金色的長發微微卷曲,落在胸口。她戴着白色的蕾絲手套的手,一隻手與肯尼斯交握着,另一隻手緊緊護住身前的孩童。
穿着白襯衫和棕色格子馬甲的小孩童,被年輕的婦人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
兩隻小小的手掌乖巧地貼着膝頭,臉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的鏡頭。
嚴肅認真的模樣,因年幼的面容,細軟的頭發,而顯得分外可愛,甚至連那褲腿上那十個肉肉的小指頭,都帶着孩子的嗲氣。
“我的尼爾真的是太可愛了,”英俊的家主一把抱起心愛的孩子,将他舉起,看他騰空之後也絲毫不顯慌亂的小臉蛋,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你這嚴肅的小模樣,真讓人想一把揉進懷中,揉亂你整齊幹淨的黑色頭發。”
莉蓮夫人依偎進丈夫的懷裡,一同環抱住兩個最心愛的人,然後用精緻的指尖輕輕撥動孩童的發絲,分别在大丈夫和小紳士的臉上落下輕柔的吻來。
蔣淮在霧氣中一眨眼,又看見帶着落寞和欣慰的莉蓮夫人,說着:“會有人護着你,去安全的地方。你的父親早為今日做好準備,母親也是。”
“我們唯一祈求的,不過是你的平安喜樂。”
“寶貝,走吧,不要回頭。這場災難在多年前早有端倪,我們什麼都不曾懼怕,隻怕你陷入這個泥潭中。”
扣扣——
“少爺,伽一少爺已沐浴完畢,換上整潔的衣物,在客廳等候您。”
侍女輕敲浴室的門,在門口說道。
“知道了。”
蔣淮跨出浴缸,拿過一旁的浴巾随意擦拭了幾下,套上早已準備好的浴袍。
打開浴室的門,侍女正捧着幹淨的衣物在一旁候着。
蔣淮一瞥,“退下吧。将伽一帶來我的房間。”他并未有更換衣服的意思,隻是揮手讓侍女退出房間。
他困在西陸已經十幾年了。
如同一個大人的靈魂被塞到孩童的身體,一天天在成長,一直以來他始終無悲無喜,沒有太多過多的情緒。
但就在此刻,蔣淮的心中突然蕩起的波瀾讓他感到一陣煩悶。
對于伽一魯莽的拜訪,也不由得升起一陣不耐。
伽一進來的時候,蔣淮依舊穿着浴袍。
他的姿态并不如平常那般一絲不苟,而是躺在床沿上,背靠着床頭。
他的眼神似乎落在窗外,眼神迷茫。他的食指和中指夾着煙,煙已經點燃,有着零星的火光。
他将煙靠近嘴唇,洗了一口,吐出的煙圈在眼前飄散開。
“進來吧,伽一少爺您随意坐吧。”
蔣淮聽到了聲響,卻沒有看向他,隻是淡淡地說道。
伽一關上門,然後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眼神緊緊地盯着他,一動不動。高大的身體,如同一座小山,矗立在一旁。
蔣淮沒有再開口,安靜在這個房間蔓延,空氣裡隻有他偶爾吐煙的輕微的呼吸聲,以及伽一隐秘的吞咽聲。
伽一盯着蔣淮修長的脖頸,以及吸煙時滾|動的喉|結,他盯着從浴袍的交|叉|處|露|出的白皙的小腿,感覺連腳|踝都美得不像話,他的腳掌平靜地踩在被子上,可是卻讓他止不住腦中的幻想。
感覺胸膛一陣滾|燙,他克制地将手放在大腿上,強|壯的手臂上暴露的肌|肉和青|筋都在訴說着他的克|制。
蔣淮手中的煙灰落了下來,在即将落下,被突然一把沖過來的伽一抓住,沒讓煙灰掉到蔣淮的身上。
此刻,蔣淮才掀開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伽一。
他冷漠地看着伽一的臉,盯着他綠色的瞳孔,裡面倒映着一個人影,很熟悉也很陌生。
“幫我掐滅。”
他随手一彈,剩下沒多少的煙便抛出,伽一再次一把将煙頭抓住,五指一合,便掐滅在掌心當中。
伽一沒有松開手指,用粗啞的聲音說着:“滅了。”
眼神始終專注地看着蔣淮。
蔣淮看到此景,不由得想起富貴人家的太太養的小狼犬,太太們坐在草坪的遮陽傘下,讓仆從門扔着狗玩具,讓小狗兒們奔來跑去,看一逗趣。
小狼狗們喘得口水直流,卻在休息的時候,一隻隻都膩在太太們的腳邊,帶着香氣的手指摸過它們的毛發,便舒服開心地笑眯了眼,仿佛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