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了昆汀。”蔣淮告訴莉蓮道。
他清楚地知道昆汀想要的是什麼。
昆汀想要的是長久以來貪戀的玩物,能夠毫無反抗之力地落入自己的手裡。
蔣淮并不在乎。
但是他厭惡,厭惡這種貪戀,厭惡他的眼神、他的心思,甚至他的癡迷的目光,都讓自己仇恨。
況且,蔣淮知道。
如此機會,昆汀不僅不會拯救肯尼斯家族,甚至很有可能,他正是将肯尼斯家族推入深淵的黑手。
昆汀的貪婪與野心,性格裡的惡劣,長久以來都是明目張膽、毫不掩飾。
蔣淮無需探究都知道昆汀想要的絕不會止步于此,自己不過是他想要的小禮物,肯尼斯的巨大财富才是昆汀的最終目标。
“昆汀,不過是一頭搶食的豺狼。他的話,不足為信。”
當莉蓮擦幹淨眼淚,又變成那位優雅又美麗的莉蓮夫人。
她伸出手,纖長的指尖落在蔣淮繁複又紳士的衣領上,仔細地整理着,指腹向着他的肩膀滑去,輕輕拍打。
最後一把将蔣淮再次擁入懷中,如同他還在孩童時候那般。
“他們早在許久之前,就已達成共識,隻為肯尼斯家族的百年财富。”
馨香環繞着蔣淮。
莉蓮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溫柔,隻是帶了些低落,“尼爾,我們争不過他們的。”她說:“當所有人都虎視眈眈地望着你,而家族中所有人都依靠一個人的強大,這個家族注定是要沒落的。”
“不過,這一切都無所謂了。”她摸了摸蔣淮的臉龐,“我和你的父親,唯一的願望不過是你的平安自由,别無所求。”
“回去吧,尼爾。我在外祖父這,一切都好。不必擔憂。”
蔣淮走在郊外的路上,諾丁侍衛牽着馬車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後。
他像是在思考,又不在思考。
他隻是突然回憶起過去的日子,那些他以為毫無意義的記憶,突然如流水般躁動地湧現了起來。
想着那些與肯尼斯的日子,他威嚴又帶着疼愛。
肯尼斯是忙碌的,但在忙碌之餘,他的閑暇時間都屬于他的妻子和孩子。而莉蓮則全身心都在這個家庭當中。
他們的寵愛依舊清晰可見。
肯尼斯穿着整齊的騎士裝,溫暖幹燥的大手牽過蔣淮柔軟的小手,站在白色的小馬一旁,濃烈的黑色眉眼裡倒映着他小小的影子。
父親插入孩子的腋下,一用力就抱起那小小的身子,輕輕地放在馬鞍上。
馬兒打了一個響鼻,四肢輕踩了幾下足下的草坪,白色的馬尾搖擺着。
肯尼斯揉揉蔣淮的腦袋,安撫着他的情緒,擔心他害怕。
寬大而炙熱的手掌,貼在發絲上,寵愛地輕揉着。
耳邊是美好的話語。
“滴答——”
剛剛還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突然被烏雲遮蔽了天日,大片濃稠的灰色的雲團将整個天空遮蓋住。
透明的雨滴低落下來。
打斷了回憶。
“少爺,上車吧。”
這次出門,蔣淮就帶了諾丁侍衛,并未帶着仆從。
諾丁侍衛駕着車,隻能讓他回到車上。
冰涼的水珠落在頭發上,蔣淮像是沒有聽見,仍舊漫步在雨幕中。他伸出手,看水花濺在掌心,水花短暫地出現,又消失了,無影無蹤。
雨漸漸大了起來,烏雲間閃爍着雷電的光芒,轟鳴聲低沉地在遠處炸響。
他走在雨幕中,衣衫漸漸濕透,
“這不過是個遊戲。”蔣淮喃喃低語着,聲音很低落,也很微弱,隻能自己聽見,“隻是遊戲即将走到盡頭了……”
就算,肯尼斯家族被奪走,肯尼斯被判刑,莉蓮回來母族中生活。
也沒關系吧?
反正一切,不過是虛假。
“隻要是遊戲,就有結束的時候。”
隻是這個遊戲真的太久太久了。
他想着結束,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迎來最後的結局。
啼嗒——滴答——啼嗒——滴答——
馬蹄聲伴着雨聲,漸漸從遠到近,來到面前。
緊促的馬蹄濺起泥濘,在靠近的時候逐漸減緩,變得輕柔起來,停靠在蔣淮的面前。
“尼爾。”
嘶啞又低沉的嗓音在雨中響起。
高大的男子騎着馬攔住蔣淮的去路,翻身下馬,姿态穩健,面容剛毅,短促的褐色長發不羁地散落着,閃電在遠處亮起,他一眼望去,在發梢的間隙看見光暈。
來人的發絲被雨水浸濕,被手掌一撸到腦後,僅有些許不聽話的仍垂在額際。
帶着冷酷的線條,他英挺的臉龐在雨幕中顯露着,沉沉的綠色眼眸安靜地倒影着一個身影。
諾丁護衛迅速翻身下馬,執劍站到蔣淮的身側。
蔣淮面無表情地看着來人,然後緩慢地點了點頭。“閣下,有何貴幹?”他的睫毛纖長,覆蓋住一部分的眼球,斂住了其中的眸光,藍色的雙眼顯得有些暗沉。
男子踱步走近,踩着馬靴的長腿有力地踩在草地上,神色嚴肅帶着緊張。
他向前,向着蔣淮走去。
直到諾丁擋住了他的去路,“伽一先生,請保持禮貌的距離。”諾丁雙臂緊繃,手執劍柄,劍身微微出鞘。
伽一像是沒聽見一般,雙眼越過諾丁,看着眼睑微斂的蔣淮,他獨特的嗓音在此刻顯得有些笨拙:“就是……來看看你。”
“嗯。”蔣淮漫不經心地回應,“那你已經看到了,請回吧。”便打算轉身回馬車上。
“等等,尼爾。”伽一再次開口,“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蔣淮坐回馬車内。
諾丁護衛駕車一向平穩,即使在雨天,而又沒有一絲颠簸。
蔣淮坐在馬車鋪設柔軟的墊子上,背靠着車身,單手拎起窗簾,雨幕之中可以看見伽一高大的身子騎在馬背上,不遠不近地跟着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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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淮解開身上的衣扣,慢條斯理地擡起長腿,跨進浴缸當中,将身子漸漸沒入浴缸的熱水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