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雲“哼”的一聲:“明兒一早就走。在這裡做什麼?看人家的鼻子眼睛,什麼意思!”
黛玉轉頭向紫鵑笑道:“咱們來的可是時候,史大妹妹還沒歇下呢。
湘雲就不言語,翠縷趕忙賠笑:“林姑娘來了?您坐,我去給你泡茶。”
“這個時辰,喝什麼茶,你不用忙了。”黛玉把食盒接到手裡,因笑道,“這是新作的克化點心,我想着大妹妹必然喜歡,等不及拿來,教你們嘗嘗。”
“當不起!”湘雲賭氣道,“吃林家的東西,規矩可要說在頭裡,萬一沖撞了貴人,豈不是我們的罪過?”
黛玉皺一皺眉:“你拿我比戲子,我不曾把你如何,你倒陰陽怪氣嘲諷起來,你自個兒扪心自問,今日的話該是不該?你果然有口無心,還是存心教我和寶姐姐生出嫌隙來?”
湘雲無言能對,良久方道:“多少人捧着你,你說什麼自然就是什麼。”
“天大的事兒争不過一個理字,捧我的人多,捧公主郡主的人更多,你也同她們吃醋麼?”黛玉打斷欲言又止的湘雲,“你自己說,有多少回,好端端的,夾槍帶棒擠兌我,所倚仗的,不就是吃準了我不與你計較麼?”
湘雲被搶白的面紅耳赤:“你說不與我計較,這又算什麼?”
黛玉歎了口氣:“史大妹妹,我跟前的嬷嬷都是皇後娘娘跟前的體己人,你不為自己想,難道不為老太太與史家的姐妹想?我的終身已有着落,你把自己的名聲壞了,又把史家和老太太連累了,指望哪個疼你?”
湘雲默不作聲,片刻方道:“你也知道二哥哥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就教宮裡嬷嬷欺負他。”
黛玉點一點頭:“我知道,你的心病是從這裡來的,有一樁,你看不明白,二表哥沒規矩,在府裡能縱着,出了府時,再要如此,吃了大虧,有委屈也沒地兒哭去,這大觀園是皇家别苑,若教宮裡知道,賢德妃娘娘縱容胞弟,做出有損親眷聲譽的事兒來,被問罪時,指望你去伸張維護麼?”
湘雲歎一口氣:“我也知道,二哥哥需得改一改性情,不過看兒時情分,總是對他寬容幾分罷了。”
黛玉解了湘雲心結,自回潇湘館安歇,翠縷不免誇贊道:“林姑娘的氣度實在沒得說,說了你莫惱,今日的事兒,就是你的不是。”
湘雲生了怒色:“你是誰的丫鬟呢。”
翠縷不以為意:“我的姑娘,林姑娘已經指了婚,就算老太太和寶二爺有念頭,那也是過去的事兒了,府裡二太太取中了寶姑娘,老太太若為林姑娘惱了您,且看你往哪兒哭去。”
湘雲嗔道:“這都是哪裡的話,仔細我撕了你的嘴。”
翠縷搖了搖頭:“姑娘,您可大意不得,寶二爺的婚事,自老太太算起,二老爺、二太太、宮裡娘娘都是說得上話的,二老爺未必會管,宮裡娘娘未必會偏向老太太,您若結交了林姑娘,她在皇後娘娘跟前說一句話,什麼事兒也定了,隻您看不明白,生生将大好的助力往外推,可不是讓寶姑娘瞧熱鬧麼?”
湘雲自然意動:“我也不是有意得罪她,趕明兒個,當衆向她賠個不是也便罷了。”
到次日,湘雲果然當衆向黛玉并寶钗賠禮,三人複舊如初不在話下。
黛玉向賈母笑道:“自我搬進來,往後不知要給舅母嫂嫂增添多少麻煩,原要借花獻佛,尋個地方擺酒,請一請舅母與衆位姐妹的,我的酒沒吃上,先托寶姐姐的光,沾了老太太的便宜,委實過意不去,就想在後日擺一桌家宴,請一隊雜耍班子前來湊趣,不知您意下如何?”
賈母十分歡喜:“我最愛熱鬧,你便天天擺酒也使得。”
鳳姐不免建議:“據我看來,倒不如在園子裡選一處,凸碧山莊就很好,離着潇湘館也近,不知林妹妹意下如何?”
黛玉即道:“既如此,我去準備,隻不知,老太太喜歡什麼菜色?”
賈母略想一想說道:“大冷的天,吃頓辣辣的才能開胃。”
黛玉欣然應承:“那就教家裡的川菜廚子來,伺候咱們一日。”
寶钗笑道:“這川菜原是四大菜系之首,咱們素日吃的,還是魯菜或淮揚菜多一些,今日借了林妹妹便宜,也能嘗一嘗川菜的風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