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提歐直接用的火魔法代替了篝火,他的魔力與地脈相連,無窮無盡,根本不在意這點浪費。早幸不知道是不是此類放縱加深了他堕落的速度,但也不想就這些事争辯耽誤時間。枯蝶正在狼吞虎咽她們從翼人那裡征收的蜂蜜蛋糕,格魯克自己去樹林裡找了堆果子,一邊啃咬一邊哀怨地盯着這個不速之客。
群星在她們頭頂閃爍,打了個嗝,枯蝶滿足地捂着肚子望向天空:“我最早看星星就是為了預測浮空島的墜落,但現在這差事做一次少一次了……看命途其實不是我的專場,我在索恩塔的那個弟子做得更好一些,就是他給了你預言吧?”
“說什麼高潔的流星,我現在都成這樣了。”梅提歐麻木地扯斷手上長出的根須,“你徒弟的預言十次準一半,還時不時就改口,他都不敢報你的名号。”
“我讓他别報的,他除了臉和預言哪裡都不能看,丢人。但預言本來就是該不斷修正的東西,他關于你的預言沒有錯,即使是現在,你也保持着高潔。”
枯蝶拿鬥篷擦了擦嘴,嘴上在對梅提歐說話,眼神卻瞄向早幸:“而且你到死都不會堕落,加上異鄉人這個變量也還是如此。”
那可不,梅提歐每天三次都在要求她殺了他,就沒見過這麼高尚的人。早幸憤憤扯了把梅提歐身上的樹根,發現自己根本扯不動。
平複了一下情緒,早幸接過話茬:“那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會走到這一步了嗎?”
“不,”枯蝶難得有些讪讪,“人之子,你也不早點告訴我你這個怪能力……我隻算到了赫林戈繼承人的叛變,流星之子本來會在婚禮上引頸受戮,但你居然讓他活了下來。”
預言家就是這個鬼樣子,為了看到自己的預言成真說一半藏一半的。梅提歐在靜靜的想死中生出了些怒氣,雖然枯蝶沒有義務告訴王國他們面對的危機,但果然這人太讨厭了。
枯蝶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受歡迎,忙轉移話題:“不把異鄉人的能力納入到計算中會讓預言産生發生很大的偏差。我的弟子,上一任勇者尤文,也是異鄉人。它的種族可以侵入他人的精神,我不知道這是神的祝福還是它自己的能力……我這個當老師的隻是給它做了個人類的殼子,其實也沒教它什麼。”
“它?”
“人類的殼子?”
“異鄉人也不光是人吧,”枯蝶解釋,“我一直想找個更精準的詞來着,可惜還是人型生物的異鄉人比較多。尤文是一種寄生生命體,連‘尤文’這個名字都是我給它取的。”
看來這不是什麼地球的老鄉。早幸心裡大受震撼,這個異世界的訪客有點過于多元了。
“我用暗精靈一族的聖物将它固定在那具軀殼裡,但那個亡靈殺了我徒弟後奪走了這件寶物,”枯蝶從懷裡摸了摸,掏出一根漆黑的釘子,“前不久我找回來了,可惜損壞了不少。”
一直在旁邊不吱聲的格魯克湊上前來,想要觸碰又有些不敢:“這上面寄宿着龐大的記憶。”
“這是前一任脊柱所化,暗精靈之釘,原本用于固定魔境,但你們人族的後繼者頂替了她的位置。”枯蝶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懷念,淡化了他常有的不正經,“是叫瑪麗還是瑪西缇歌……作為人族能堅持千年也挺厲害的。”
“脊柱……”早幸知道枯蝶和瑪西缇歌大概壽數都挺長的,但他倆會有聯系還是出乎她的意料,“這個釘子有什麼用?”
“固定一切,”枯蝶用兩指夾起這件聖物,對着月光再一次打量,“亡靈就是用它把自己的靈魂固定下來的,那個該死的東西,居然這樣浪費我族聖物。”
格魯克異色的雙瞳泛起光芒,枯蝶把釘子抛起又接住,對這個蠢蠢欲動的怪物笑得和藹:“死胎,你用魔王之血畫出的結界是困不住我的。”
梅提歐吃驚地看向格魯克,在腦海裡描摹了一遍這貨帶他走過的路,他居然帶他用腳踩出了一個簡易的法陣,帶血的足印成為法陣的基石。
這家夥又在暗地裡使壞了。
枯蝶把釘子扔給格魯克:“但拿去吧,也用不了多久了,你們能堅持到現在值得褒賞。流星之子,盡可能地去享受剩下的日子,其實生命的長短并不重要,你的故事已被人所銘記。”
說着,枯蝶直起身,逐漸沉沒入影子之中:“島的崩壞被你們提前了,所以說預言總是得不斷修改……它會于明日日出時墜落,趕快離開吧,雖然留在這也行。”
待他完全消失前,最後一句話也逐漸被風吹散:“其實欣賞消弭最合适的地方是在遠處,身處局中者反而難以體會。再見了,應該再也見不到了。你的預言不由我給出,我也不會為此負責,但還是祝你們旅途順利。”
被留下的三人各懷心事,距天明還有幾個小時,她們還能慢慢思考。
突然,格魯克一個躍起把梅提歐壓倒在地,梅提歐擡了擡手,還是放棄了反抗,他現在對于一切會給他生命帶來威脅的行為都不再抵禦,甚至期待着會有什麼事發生。
但格魯克的目的卻與他的願望截然相反:“陛下,看來我們又能一起去更多的地方了。”
他把釘子插入梅提歐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