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您一路順風。”

夢被中止，那是因為靈魂回歸了裡層的畫卷，帶着他已完成的使命。

梅提歐摳住桅杆，指甲崩裂讓他的指尖血流如注。海浪的嘈雜無休無止，如他難以斷絕的生命，唯一能殺死他的人還被夢鄉所懷抱，他不願打擾她的安甯，卻因無法窺見她的所思所想而不安。但她要他活下去，他的半身亦如此。

黑發異瞳的怪物也走上了甲闆，背着手輕松地開口：“有早幸在，你還不會成為魔王。去找找吧，說不定你真能開辟其他道路呢？”

“真的存在嗎……”

“陛下，我曾以為我隻能是魔王，但我不也被帶出來了，”格魯克蹦蹦跳跳走到他身邊，“我以為你和我一樣喜歡旅行呢。我覺得魔境很好，但秩序之國也很好，隻要能和她一起，其實哪裡都挺好的。”

“别叫我陛下。”梅提歐看着他，因為心中無法遏制的嫉妒而生出了自我厭惡，這個叫格魯克的孩子如此理所應當地跟在早幸身邊，把他魔王的命運強加給了他。

但他是無罪的，他甚至還未出生。得到魔王的權柄後，迷宮的知識和記憶正緩緩湧入梅提歐的腦内，格魯克是個什麼東西他也自然而然地就明白了，他與他如此相似，但他如此幸運。

“我的記憶還很混亂，你覺得該去哪兒？”

最終，梅提歐還是放下成見，詢問起這個前魔王的意見。

“往東是精靈之國，往南有暗影之地，海的正中是魔女的城邦，向上可達浮空島……”格魯克的眼睛發亮，世界如此廣袤，夢中所見的故事正對他打開，他終于不再隻是講述者，而是帶着喜歡的人們一起出演主角，“讓我們都去看看吧。答案遠在天邊，又或許近在眼前。”

乘太陽港的走私船駛過内海可抵達東部的精靈山脈，木精靈柳的國度也在此。幻境與迷霧無法欺騙早幸的眼睛，巡山的守護獸又打不過梅提歐和格魯克，三人直到被木精靈們團團圍住時，已經闖入了精靈的聖都，白木和金芒草修建的樹屋高懸于頭頂，微風穿過自然卷曲成哨笛形的樹葉，在群山中奏響旅人所作的祝福之歌。

常青森林的女王會見了她們，卻也隻能對梅提歐的情況搖頭歎息。

“‘流星之子，異鄉的孩子，還有魔王之種，’”與聖樹半融合的女王垂下枝條，輕撫早幸的發梢，“‘我該把你們三個囚禁在此的，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都過于危險了。’”

早幸隻聽懂了“囚禁”一詞，幸而格魯克懂得精靈語，跳出來扯住了聖樹的一根枝條：“‘希望你别這麼做。這位新任的魔王陛下非同凡響，輕易就能把你的森林全部焚盡，我們的無害隻是因為我們三人同行。’”

“‘松手！無禮之徒！’”守衛的精靈憤怒地拉弓指向格魯克。

女王的呼吸與山風一同驟起，吹落了所有武器：“‘是的。常青森林還沒有應付夢神的手段，我很慶幸流星之子尚未堕落，異鄉的孩子也仍是我們的朋友。請去南邊吧，枯蝶曾做出過夢神禍亂的預言，也教育出了能戰勝魔王的勇者，他或許知道些什麼。如果感到疲倦，你們可以在此歇息至完全恢複，然後就請離開，這裡沒有你們所追尋的答案。’”

聽完格魯克的翻譯，早幸和梅提歐不免失望，但還是謝過了女王的好意。

常青森林的精靈鮮少與外界來往，與滿月那個混血不同，她們過着更為純粹的“精靈式生活”——純素飲食，且所有争執都通過歌唱或演奏進行裁決。

格魯克在這種環境簡直無往不利，他靠唱歌換來了三人的新行頭，還給自己赢得了一根橫笛，在此之上，他還得到了所有精靈們的追捧。

早幸和梅提歐默默縮到角落裡拿花蜜兌水喝，她倆沒因五音不全被精靈們鄙視就不錯了。

柳也回到了故鄉，在人之國的任務已完成，她并不喜歡那個充滿謊言的國度。見早幸和梅提歐在此，她端了瓜果過來與她們分享：“‘你們還好嗎？’”

不好也得說好。早幸讪讪笑着，從盤中拿了個蘋果：“‘挺好的，謝謝您的關心。’”

更複雜的交流就有些困難了，柳放慢語速，努力傳達自己的意思：“‘不必勉強，我能聽出你們的疲倦。但精靈中有一句古話，***，******。’”

早幸和梅提歐眼神茫然，柳無奈地又重複了一遍，發現兩人還是聽不懂後換了個說法：“‘命運會給所有抵達終點的人最好的禮物。’”

聽了早幸不太自信的翻譯，梅提歐低聲呢喃：“但我的終點在哪裡呢？”

早幸抓緊他的手，把蘋果塞進了他嘴裡塞：“反正不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