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化霜草與羊脂一起熬煮，制成膏藥後塗在化膿的位置和肚臍眼上，每日三次，您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這樣嗎！藥劑師小姐，真是太感謝你了，之前來的行商賣了我一堆有的沒的藥水，結果病還更嚴重了，哎呀……那些黑心的人呦……”

“……如果是正經學過藥劑學的人，他應該會在胸前佩戴桔梗花徽章。我其實也未學成，如果您一周内還未好轉，請去大一些的城市找神官，或者去專門的魔藥店裡問診吧。”

“能治病的神官可少了，哪是我們這種人能見到的……魔藥啊，藥劑師小姐，你聽說過邊境的怪事了嗎？”

“……是的，曾有聽聞。但魔藥并非那麼危險的東西，不長期大量的服用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啊……他們說那裡有更可怕的藥水在流傳呢，喝一次就會讓人變成怪物，赫林戈和其他幾個國家正在聯合聲讨帝國呢，可明明是赫林戈制造出來的……”

“……是嗎。”

送走病人，早幸合上門，坐在床邊清點今日的收獲。

一些食材，少量的銅币，這座小村莊裡帶病之人不少，卻鮮有德魯伊或神官到此，出售藥水的行商都算罕至。幾天下來她看了不少病人，淳樸如村民卻隻拿得出這些作為治療費。

梅提歐從她身後貼近，靠在她的頸側，聲音嘶啞：“……帝國發生了什麼？”

一路走來，離得再遠那些餘波也會源源不斷傳入她們耳中。大王子當初和帝國勾結，把一部分魔卵提取液售賣給了帝國換取他們的支持，因為帝國聽說老師正是用這個制造出了焚盡一山的怪物。但帝國沒有伊莉絲·艾澤，他們找不出可控制作怪物的方法，最終使了更加卑劣的手段——在與赫林戈交界的邊境用民衆制作怪物，企圖從大批量實驗中獲得有效數據，生成的怪物也可以投放向赫林戈進行騷擾。

那些怪物是殺不死的，祂們在不斷的死亡中變形扭曲，神官大都趕赴前線嘗試封印或淨化祂們了，也讓後方的治療更加稀缺。

但此處不是赫林戈。從王城逃出後已經過了三年，那時從天而降的銀龍由格魯克所化，瑪西缇歌的朋友死在迷宮中，自然也存在于他的記錄裡。格魯克用這些年吃掉的東西支撐起銀龍的軀體，但飛出王城後就撐不住了，險險降落在化為焦土的息風山脈，那裡無人靠近，但也缺少果腹的食物。

早幸一行很快又變裝回到王城，大街小巷都有了她們的通緝令，幸而梅提歐的血衛先追兵一步出現在她們面前，他與梅提歐之間由血魔法相連，能時刻感知到他的位置，因此也在逃亡。

“我會為殿下争取時間，”血衛深深行了一禮，他和梅提歐面容相似，沒見過王子的人一定會把他認錯，“艾因戈小姐，殿下就拜托您了。”

還能再見到他嗎？早幸不知道，梅提歐的表情看起來痛不欲生，他的半身與他自幼便從未分離，可是如果他把願望說出口……

……那願望就會以最可悲的方式實現。

“如果我那時沒有說想要繼承父親的遺志，神殿不會成為魔境的。”

躺在酒氣彌漫的船艙裡，梅提歐盯着被蛀出的窟窿喃喃。

大主教說的沒錯，他的願望會讓身上纏繞的力量被塑形，他向善時還能維持清醒，有了私心就會更接近魔王的形态。

格魯克又恢複了小孩的模樣，抱着酒桶噸噸噸地猛灌麥芽酒，被早幸阻止才不舍地放下木桶：“難以理解。你的處境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嗎？如果你不去魔境，有着祝福加持的你可以輕而易舉奪得人王之位，而現在你也能作為魔王君臨這個世界，但你哪邊都不選，還拖着早幸和你一起遭罪。”

早幸忍不住扯他的耳朵：“現在應該算我拖着梅提歐跑路。”

梅提歐恹恹地劈開一個木桶，直接把頭埋進了酒液裡。

早幸僵住了，如果梅提歐要選這種死法……她都不知道還該不該阻止，他就不嫌丢人嗎。

但其實梅提歐已經死不掉了，甚至喝不醉。他每自殘一次身上多重的祝福都會修複他，反而讓他的身體更接近非人類。

這一晚梅提歐在早幸睡着後悄悄松開她的手，那個叫做格魯克的變形人不會阻止他的，他異色的雙瞳在黑暗中也有光亮，但隻是靜靜地注視他，見證他的所為。

梅提歐走到甲闆上，海面有月光鋪就的道路，波浪中指引向無邊無際之地。拍打船身的水聲洗刷着他疲憊的靈魂，隻要閉上眼，專心默念所思之人的名字，他就能潛入他的夢中。

“殿下……”那個夢黑若海底，與他目前所處的環境相似，夢的主人察覺到他的到來，心頭的釋然緩解了他身上緻命傷口的疼痛，“我的存在……會暴露您的位置。很抱歉我無法與您一起旅行，我的家人還在此。但請您……一定要活下去，若您這樣的人都要遭受不幸，這個世間還不如化作魔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