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精靈聖都啟程,巡山獸載着她們穿過霧氣彌漫的山脈,繞開精靈用來抵禦外敵的陷阱。山脈最南端的懸崖距海面有數百米之高,精靈們為了與暗影之地黑色的同胞們往來,在此種植了特殊的藤蔓,形成了有生命的跨海大橋。
守護獸不能走出樹林,早幸一行在這裡下了馬。柳護送了她們一路,但不準備繼續相陪,留在橋下向她們道别:“‘人之子,荒野與密林會庇佑你們的,隻要你們不被邪惡所吞噬。’”
早幸的精靈語在這片山脈裡被逼着精進了不少,說不上對答如流,但也能自己回應友人的祝福了:“‘謝謝你,我不會讓他堕入黑暗的,再見了,也祝你的旅途有着光明的祝福。’”
柳表情扭曲了一下,還是點點頭,等早幸她們的身影消失在藤蔓橋梁上幾米寬的葉片之後,才轉身踏上歸途。
碧海的白浪在她們腳下遙遠的低處翻滾,沒有恐高症的人都會心生恐懼。早幸抓着梅提歐的手小心行走,盡量不去看下方的海淵。格魯克無所畏懼地蹦跳着走在她們身邊,扭頭看了消失的柳一眼,才笑着和戰戰兢兢的早幸搭話:
“說來你的精靈語是和神官學的,對吧?”
“對……”早幸分神回答他,心思卻飄得很遠。克爾澤不知道怎樣了,柳告訴她枯蝶既然欠了他人情一定不會讓他死的,但當時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就算活下來也會因包庇她和梅提歐而被盤問吧。克爾澤……她該如何回報他的恩情,人好像隻要活着,就會不斷欠債。
據血衛說她們乘坐的走私船是西爾維娅小姐的,她暗中吩咐了船長要照顧她們。她沒有怪罪自己害了克爾澤,還這樣幫助她們,可是早幸自覺已經沒有臉面再去見她了。
梅提歐也在想同樣的事,克爾澤是像他弟弟一樣的孩子,他是母妃最小的孩子,當初照顧克爾澤簡直跟對待寵物一樣,有不少粗枝大葉的地方。但克爾澤也是個古怪的人,隻因覺得他與聖徒相似——雖然實際的确長得很像就是了,畢竟都是皇室血統——就一直追随愛戴着他。到頭來他還要靠弟弟犧牲來苟活,他的命也太高貴了。
兩人對視一眼,隻能苦笑。
格魯克不理會時常沉重起來的兩人,繼續之前的話題:“精靈不信仰光明神,你剛才的祝福是神官才會說的,下次别說了,換個不太熟的精靈可能都要和你急眼。”
早幸從郁悶中掙脫出來,羞得滿臉通紅:“……我該說什麼?”
克爾澤……他教了她些什麼……傳教士就是這麼不動聲色滲透的嗎……
“‘願你的旅途有鮮花相伴’,或者‘我會在遠方為你歌唱’,”格魯克又換了幾種說法,“接下來去的地方是暗影之地,光明神信仰更是禁忌,你小心點。”
早幸給嘴拉上了拉鍊,示意自己一定謹言慎行。
暗影之地危機四伏,傳說光明與黑暗是兩位一體的神明,夜之女神也隻是光明神的一個側面。但暗影下的生靈信仰陰謀與詭秘,被幾隻沼澤泥怪騙得團團轉後早幸她們徹底失去了對此間居民的信任。不耐煩的梅提歐直接侵入它們的夢境竊取情報,她們才總算摸到了枯蝶居住的湖中木屋。
但這裡并沒有那位占蔔師的身影,同樣來找他的顧客們都在岸邊紮了營。幾乎形成聚落的帳篷間大家圍着篝火分享情報和美食,暗精靈也是精靈,同樣喜歡音樂,格魯克吹着橫笛哄得其中一位慷慨地讓出了他帳篷數日的使用權。現在三人并排躺在這個有蜥蜴幹和草藥氣味的小空間中,看着帳篷頂上挂着的星燈發呆,都對下一步該做什麼感到不知所措。
“他去追尤文了,是不是拿到尤文的線索就能找到他了呢……”早幸喃喃,有些後悔沒讓尤文給個可靠的聯系方式。
現在她靠鸢尾花挂墜還能不時和老師聯系上,艾澤婆婆歎息着給了不少建議,布盧梅塔會願意收留她們的,但那裡的法師大概會想把她們三個都切開仔細研究……艾澤婆婆的研究也陷入了僵局,她作為制作出怪物的罪人被囚禁在了王庭,大公主,現在是女王陛下了,勒令她找出消滅怪物的方法,第一個要消滅的就是她那可悲的父王。
如果早幸回來這倒是很容易做到,但伊莉絲不會讓她的弟子冒這個險,早幸為王國撒下了大謊,隻要抓到她迫于謠言女王也會處死早幸吧。
所以她隻會勸早幸遠遠地逃開,再也别回來。
說起尤文,梅提歐倒是有一肚子的抱怨想說:“你當初和他訂了什麼契約?讓克爾澤都願意撒謊瞞着我。”
“他在研究我的特殊能力,說是讓我倆交換心髒的話你就不會變成魔王了……”
格魯克和梅提歐一齊猛地坐起來:“我們不能去找尤文。”
“呃……換了心我也不一定會死吧……”
“你别賭,”格魯克盤腿莊重地坐在早幸身側,表情嚴肅,“你死了這家夥就真沒人能殺了。”
梅提歐捂住額頭,自我厭惡愈發嚴重:“你要我帶着你的心髒活……這是什麼酷刑?你找死的時候最好先把我給殺了。”
“反正尤文也不在了,說不定已經被枯蝶給解決了,”早幸小聲嘀咕,“……結果我也是白忙活了一年。”
其實不是白忙活,在離她們極遠的北部,尤文的研究成果正被鎖在塔的最高處,裡面蘊含了殺死怪物的辦法卻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