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自己都活了上千年了,這種小把戲不至于讓他生氣,但他也不會任人當槍使。
枯蝶抖了抖自己繡着蝴蝶屍體的鬥篷,笑得毫無芥蒂:“是嗎,我不在場,沒聽過後半句呢。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那晚的星辰我早已忘卻,沒法給出你想要的回答了。”
柳轉頭去看王族的反應,枯蝶在說謊,但她又何必揭穿,倒是赫林戈上層會怎樣應對這個不速之客呢?她得确定一下女王的同盟們是否堅若磐石。
目的已經達到,懷疑的種子在王庭埋下,帝國使者也不再繼續,有時候點到為止反而更容易引起人們的議論:“是嗎,是我唐突了。那逐星之靈,我又能否有幸得到您的預言呢?”
枯蝶興緻缺缺,這個羊人問不出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來,而他本人也不大有趣:“沒有。我現在是常青森林的雇傭兵,不屬于暗影之地,你若想要預言,可以來我家找我。”
逐星之靈的家,位于暗影之地的黑水灣,污穢盤踞的九死一生之地,這算是一個婉拒了。
羊人撫胸,終于彎下了他高貴不屈的腰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原地的早幸和克爾澤還在頭腦風暴。王……預言是指梅提歐會成為魔王這件事嗎?可是誰能想到會是這個發展!得到預言的人王多半以為梅提歐會是自己的繼任者,出于他一向的謹慎人王沒有立即宣布,隻是一直把梅提歐按王儲的規格培養。
但當梅提歐失去這個可能時,他就成了威脅,對于新王的威脅。那除了人王外,王族的其他人知道這個預言嗎?
早幸悄悄向大王子看去,克爾澤亦如此。那位代理國王的笑容一直溫暖安甯,梅提歐大概就是向他學會了如何微笑。早幸沒怎麼與他接觸過,隻知道大王子的名聲向來很好,雖然沒有梅提歐因為一堆特技加持而那麼有名,但他親厚而沒有架子的做派還是很得人心的。
另一旁的王妃聽完了全程,勉強維持着體面的儀态,她當然知道這個預言……她當年就是因為這個而失眠的!她十月懷胎兩次生下的孩子們!居然要因為那個吞噬壽數的愚蠢王位而自相殘殺!
現在話題已經結束,王妃捏緊扇子,随意走入早幸和兩位精靈之間開始攀談,這裡依舊是人群目光的中心:“哦,那個預言……我們都知道呢。枯蝶大人的弟子的确名不虛傳,我們曾真的将梅提歐作為下一任王來培養。”
王妃招招手,剛從身邊人那裡得知實情的梅提歐順從地走了過來,将手放入母親的手中。
“可是……赫林戈的王不能由能力者擔任,所以那個預言不能作數了,”王妃作勢歎氣,又揚眉笑起來,“但也不能算錯,我們的愛子,衆神所寵愛的流星,我們會将白河以北的領地劃歸在他的名下。他會是公國的王,為我們鎮守在魔王即将複蘇的封鎖線,就在他的婚禮後。”
大王子也端着酒杯走了過來,向梅提歐舉杯緻意:“我的弟弟,魔王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能辦到的,作為王國最華貴的寶劍。”
梅提歐把呆愣藏住,這一切可沒事先透露給他半分,夢裡……也是截然相反的情況。但他知道如何随機應變,直接單膝跪在了兄長的身前:“當然,兄長,陛下,我會向你獻上所有的忠誠,讓我的劍斬斷赫林戈的敵人。”
又沒她們什麼事了,王室這一家子搞了一出兄友弟恭的大戲,早幸和克爾澤自動後退成為背景闆。柳也被枯蝶拽着和她們湊作一團,隻是表情變得更為疏離,女王的未來同盟,雖然能理解她們的這種做法,但這真是……
各懷鬼胎。
還沒走出常青森林時,柳曾把枯蝶反剪雙手壓在地上逼問:
“‘是你推薦我們與人族結盟的,你卻給出了不會有戰争的預言?’”
“‘正是你們的同盟,才能阻止戰争,’”枯蝶一邊呸出嘴裡的土,一邊讨好地解釋,“‘赫林戈不能被毀滅,新的魔王依舊是夢神的眷屬。我的弟子已經犧牲了,下一個能對抗祂的還沒培養出來呢。’”
“‘赫林戈……勇者的搖籃,那個國家又迎來了新的勇者嗎?’”
“‘星辰的低語是暧昧的,但光明之子……獨狼将軍……黑色塔主……’”枯蝶閉上眼,過往星光的暗示依舊殘留在他的眼睑,“'能殺死魔王的可能性都蘊含在那個國度,而他們的命脈因血魔法與赫林戈的國脈相連。真狡猾啊,初代的人之王,他将國土化作名字編入了旅人的詩,怎樣我們都要保全那個信仰光明神的國家了……'”
柳隻是給了他一拳,這個不說老實話的精靈,相處了幾百年她也覺得他很欠揍,可惜能擊中他的沒幾個人,她隻好替别人代勞了。
回到現在,柳看着惴惴不安的早幸,隻出言安慰:“‘枯蝶的預言必不會出錯,戰争不會發生。’”
但赫林戈内部的分崩離析呢?帝國開始耍陰招了,而這可不歸她們管。
早幸聽到這個更害怕了,枯蝶的信譽度增加,而索恩塔那位愛好尋花問柳和戀愛占比的占蔔師居然是這位暗精靈的弟子,剛才枯蝶又說他對梅提歐的占蔔沒問題……那不就是說梅提歐注定惡堕嗎?
她本來想等到聖洗禮日看有沒有什麼轉機的,可是這樣的話……
“克爾澤,”早幸小聲地拉住同伴,“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一下,若王妃找我你幫我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