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幸包着左手出現在第二天的課堂上時,海菈從她的位置上起身,走了過來:“怎麼回事?”
這已經是今天第三個人問她這個問題了,第一個是照顧她的女仆,第二個是王妃,早幸動了動包成木乃伊的手,示意自己無礙:“不小心傷到了,很快就能恢複。”
包紮是克爾澤做的,早幸其實覺得有點太誇張了,包得這麼醒目反而特别不便。
海菈眯起眼:“是嗎?說來莎莉昨晚提前離席了,還不是和夜莺一起,而是和……我的兄長,他可是神官,不能治療你嗎?”
海菈的敏銳和對她的觀察總讓她害怕。早幸放下手,不便地單手抽出被塞得緊實的書本:“我是想實驗自己做的藥物效果如何,所以沒有讓翠尼爾神官一次性治好。”
海菈幫早幸布置好桌面,對她的說辭不置可否,跳過了這一話題:“莎莉不準備對昨天的事做一些解釋嗎?”
可太多了,早幸摸不準海菈想問的是哪一項:“我昨天回去就傷到了手,沒再返回宴席,後來又發生什麼了嗎?”
“哦,沒什麼,十分和平,隻是我的未婚夫也提前離開了。”海菈笑笑,“你沒見到他嗎?”
梅提歐。早幸承受着海菈有着實質重量的目光,緩緩搖頭:“抱歉,沒有,我一直和翠尼爾神官在一起,你可以向他求證。”
海菈不再多言:“我以為我和莎莉已經很親密了呢。”
她倆的确很親密,海菈甚至把所有的放肆都向她展露了,早幸卻不敢如此:“我不敢僭越,但我的确想和您好好相處。”
“殿下有多少女人我都不在乎,但我不想在婚禮前就有醜聞傳出,莎莉,你真的想成為我的敵人嗎?這不是明智的選擇。”
“這個選擇不是由我做出的,您也看到了,我隻是接受的那一方。海菈小姐,當涉及到自己時,您就沒法把這看作素材了嗎?”早幸有些不耐煩了,她現在比較想揪出梅提歐,而不是和海菈在這裡就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拉扯,“《月光騎士和流星的王子》,你不覺得這作為下卷标題很有噱頭嗎?”
“莎莉也很關心我呢,”海菈眯起眼,她有點小看莎莉了,這個女孩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信息渠道,“但抱歉,我不太喜歡這個标題。”
*
她把格魯克逼到牆角,這樣看兩人隻是一對私語的愛侶,有了豐收宴上的演出,沒人會覺得她倆不是一對。
但早幸的聲音冰冷,比對仇人更缺少感情:“你騙了我。”
“我沒有。”格魯克反駁,“我告訴過你我曾是魔王之卵,現在也的确不再背負那個命運。”
“是的,你沒有欺騙,你隻是隐瞞。”早幸擡頭看進那雙一紫一綠的眼眸中,又低下了頭,身高差讓她的逼問太過費力又缺少氣勢,“你早就知道梅提歐被詛咒了?”
“昨晚你見到誰了?”
“你不需要知道,先回答我的問題。”
“你的傷是因為這個,”格魯克抓住了早幸的手,見她吃疼地皺眉,格魯克很快松開,“我如果提前告訴了你,你又能做什麼嗎?就像那個半精靈一樣,他們的命運已經被定好了。”
“我曾有機會改變阿實的,”早幸揉了揉手腕,心灰意冷,一手養大的格魯克居然騙了她這麼久,但轉念想想她也騙了克爾澤他們很久,隻能說一報還一報了,“你還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有女仆經過,早幸和格魯克趕緊換上笑臉,又在陰影後變得面無表情劍拔弩張。女仆看着她們的背影,還在回憶昨晚那美好的一幕,舞池裡的詩人和藥劑師像兩片深綠色的樹葉,是誤入王宮的森林妖精,她們瞞着大家這麼久,但一經揭露就無時不刻都想黏在一起了,真是可愛的一對啊,希望自己也能遇到這樣浪漫而富有詩意的情人。
“我永遠是站在你這一邊的,但這件事你我都無能為力,夢神已經擇選他為這一次的王了,”格魯克歎氣,“但光明神也不忍消除這個固定住他靈魂的詛咒,如果消除了他就會死。”
早幸咬住下唇:“接下來會變成什麼樣?”
“成為魔王不代表失去自我。隻是心底關于毀滅的欲望會被放大到主導地位。現在還好,但随着力量逐漸成熟,他所在的地方會化為新的魔境。”
“……魔境?”
“對,王是需要疆土的,他現在就得到了許多的夢境,甚至包括我的。我大概也會成為他的臣民。”
格魯克接二連三地投下驚雷,早幸捂住額頭,難以接受:“當初如果我不把你帶出來……”
“那我就是魔王。但他還是亡靈,在你們見到弗特道爾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被永遠留在了魔境。”格魯克頓了頓,“你後悔了嗎?”
後悔與我相遇。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瞞着我?”
“我覺得這裡成為新的魔境也沒什麼不好的,你不會受影響,他也不會死去。魔境對你們來說是那麼糟糕的地方嗎?可是不還是前仆後繼地來到迷宮尋找奇迹,我不覺得混亂比秩序更糟糕。”
格魯克果然是曾經的預備魔王,他的思路根本和人類不一樣。早幸放下手,把纏着繃帶的手按在他嘴上:“我知道了。我會自己試着去想辦法,你繼續做你的‘夜莺’吧。”
“和這個傷有關嗎?”格魯克卻不準備放過早幸,昨日她的腳步聲消失在了人王寝宮前他便再也探聽不到,沒想到一晚上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轉變,“你不要去做危險的事,你很脆弱,這裡沒有人能修複你。”
但他的桎梏并不用力,早幸還是甩開了:“你最好從中學習一下,被人隐瞞是什麼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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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爾澤,”梅提歐笑容滿面,被他叫住的人卻膽寒不已,“昨天你倆去哪了?我找了你們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