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能支撐多久呢?什麼時候該讓她們先逃跑呢?
梅提歐也喘着粗氣往後退,三人幾乎成了後背緊貼的陣勢,隻是盡量和早幸保持了頭發絲的距離,以維持漸漸微弱的法術。
梅提歐按住了被火焰燎傷的小臂:“完成這個任務後我也想要獎勵啊。”
“你不是自己上趕着來的嗎……”早幸用匕首劈開飛來的火球,雖然手臂酸麻,但她好像掌握了一點技巧,“但還是謝謝你。”
梅提歐眼角瞥了她一眼,低低地笑了一聲:“也是,這就是對我的獎勵了。”
他在心裡補充,如果他死在這裡,那更是再好不過的獎勵。
湧泉似的水魔法将搖搖欲墜的三人包裹,隔着幽藍的水簾,艾澤婆婆嘶啞的喊聲從後方響起:“就是現在!”
化作灰燼的花草被風卷走,但怪物的體表上有深綠色的線條勾勒出了魔素的流向,其彙聚的中心正在怪物脊柱的第三節。
“太高了……”早幸比較了一下高度,她需要爬上這座怪物身軀構成的火焰山,但她沒有信心能不被翻滾的怪物甩飛出去。
“我來誘導它低頭,你和克爾澤尋找時機進行攻擊。”梅提歐把銀劍扔給早幸,操起烏木劍沖出了防護陣。
“殿下!”
“梅提歐!”
銀發的王子已經消失在了火焰裡,再也叫不回來。
克爾澤咬牙,沒有退路了:“早幸,我們隻能相信殿下了,他誘導成功的那一刻我會解除防護陣,用鎖鍊束縛住怪物,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能做到嗎?”
早幸抓着寶劍不斷點頭,她心下一片慌亂,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是誰了。
隻有一件事無比明晰,她必須葬送這隻怪物。
隔着火與煙,一個黑影時隐時現,早幸和克爾澤的心弦也随之跳動。
終于,被激怒的怪物放棄了用火焰捕食這隻過于靈活的蟲子,祂張大嘴,一口朝地面咬下。
地面被啃出了一個大坑,不再想梅提歐會否是被吞下的一塊,克爾澤閉上眼,權杖下金色的法陣浮現:“神啊,若他人犯我,我必以約束教之。”
光輝的鎖鍊從地面蹿出,将怪物尚未擡起的頭拉扯于地。
早幸拔出寶劍沖向了深綠光點指引的位置。
她用盡全身力氣,掄圓了胳膊,一劍劈開了那層帶着火焰位于她頭頂的皮肉,血液從傷口處噴湧而出,将她從頭到腳淋遍。
這樣一個血人擡起手,将手探入了創口,她的觸碰象征着死亡,怪物極慘烈的哀嚎了一聲,渾身抽搐,漸漸的,鎖鍊被松開了,那是因為怪物自己臣服在了地上,随着祂的呼吸一點點消失,火焰也在衰退。
四下裡水汽與硝煙模糊了一切,克爾澤隔着煙霧聽到一個不斷咳嗽的聲音在扯着嗓子問:“成功了?我們成功了對嗎?!”
“梅提歐大人!”克爾澤跌跌撞撞地沖過去,他現在全憑意志力來控制自己的手腳,已經忘了該如何走路,“您沒事吧?!”
“沒有,”梅提歐又咳嗽了幾聲,他說話間吸了不少煙塵,“早幸呢?”
兩人互相攙扶着去找同伴的身影,冷冽山風吹散了阻礙視線的煙與霧,在怪物倒下的屍身前,渾身是血的女子正跪坐着。
梅提歐和克爾澤趕緊跑過去,但等到了近前卻遲疑了,早幸的手還按在那處血肉中,身體不停地顫抖,滿山滿谷的悲鳴停下後,這個安靜的山尖上,她的哭聲分外清晰。
“如果、如果……這就是我的使命,我不想要,我不想做這種事!我為什麼、為什麼要來這裡啊……!”
為什麼要讓悲劇借助她的手誕生,又要讓她親手來終結這一切?
克爾澤輕輕走近,把手放在了早幸肩上作為安慰,早幸縮了縮,把臉埋到了怪物身上,壓抑住了痛苦的嚎啕大哭。
“您不需要做這些……請讓我來吧,雖然需要費一些時間,但所有的靈魂都是可以被神拯救的……”
早幸身子一抖,不敢起身暴露自己的狼狽,隻是蹭着臉下的黑灰不斷搖頭。
她沒有獲得神啟,但如果這是隻有她能做到的事,如果這是他人期待的事,如果這是好事,
她就會去做。
*
怪物母體死亡,分身卻沒有,但在各處預備着追捕碎片的藥劑師們發現,這些分身在自發地向飛鳥峰聚攏,似乎那裡有着需要它們朝拜的神。
她們跟上這些碎片趕往飛鳥峰,等到了那裡,所有人都對眼前的情景目瞪口呆。
那個不會使用魔法的魔女弟子,正拿着寶劍在此處給予痛苦以救贖,分身們正是感受到了這裡有着它們的解脫之法,才不斷湧來。
她渾身浴血,卻都是怪物的血,她的觸碰直接讓不死的怪物肉身歸于塵土,靈魂歸于大地。
“死神”
這是她們悄悄給予她的新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