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幸收到了西爾維娅退還的手鍊與随之寄來的信件,上面寫明這是已送出的禮物,決不接受退回,并希望它能帶給早幸一份好運。
早幸發愁地看着這條晶瑩雅緻的瑪瑙手鍊,中間那顆包裹着蝴蝶的琥珀直接沉重地墜在她心上,旁邊則放着克爾澤之前送來的黃色托帕石項鍊,她真的拿這對母子毫無辦法,退回三次的這兩件禮物還是被執着地塞入了草藥店的郵箱裡。
艾澤婆婆和黑巫師還在裡間和阿實交談,第一批實驗老鼠已送達,它們和阿實一起驗證了早幸的能力太過徹底,運用于魔藥會把所有魔素消除,但同時藥性也沒了,不受接觸時長影響,隻要一碰就消失。
這可真是雞肋的金手指。早幸看着自己的掌紋,索恩塔的法師們猜測這是某位未知主神的賜福,可這種能力究竟有什麼用呢?她對于阿實來說也隻是一時的抑制劑,阿實的治療仍停滞不前,這種穩定病情的手段持續下去就意味着他要和自己糾纏一輩子。
早幸趴在桌上,心裡忍不住地哀歎,她完全沒做好把某個人納入自己剩餘所有生命的準備,隻能祈禱阿實總有一天能痊愈了。
艾澤婆婆這時走了出來,早幸趕緊起身把茶水和點心送到疲倦的老師身邊,一邊打聽情況:“阿實這次怎麼樣?”
“和上次一樣,但清醒劑的配方得換了,他的身體出現了抗性。”艾澤婆婆扶着頭吐出一口氣,“半血啊……克拉夫也是半血,該不會這其中真有什麼聯系。”
早幸走到艾澤婆婆身後給她捏肩,功利心很強的試圖聽到更多信息。
艾澤婆婆感受着肩上的力度露出了尤文在時難以挂上的笑容,也在身體接觸中理解了徒弟别扭的撒嬌:“謝謝莎莉,你是想聽半血的事吧?我們通常認為每一個種族都有所屬的神明管理,但這些相應的神明隻會關照祂純血的子民,混血就成了無主之民,所以人王對外來種族的排斥也是有道理的,比如村莊常使用的‘聚落的祝福’,能夠驅趕野獸并增加作物收成,就是靠同種族人聚起來時喚醒的血脈祝福,而聚落祝福在規模放大後就是‘國土的祝福’,也是赫林戈立國的根本。血魔法的一支就是通過解析這個祝福而為人所掌控的。”
一些種族間是沒有生殖隔離的。早幸回憶着書中的知識點,這似乎和外表有關,外表越相似的如精靈、矮人、人類之間就很容易孕育後代,獸人和人類就不太容易,不過也隻是一個概率問題。
因為獸人據說就是有智慧的野獸和人□□誕生的,這個世界的基因實在太瘋狂了。
黑巫師中還有人試圖突破生理構造限制去創造龍的混血,但傳聞裡說是成功前龍就消失了。
“如果阿實是純血,他的靈魂早就被神明接引至死後的世界了吧。”艾澤婆婆頭往後靠,閉上了眼。
“這對阿實可不是件好事,”早幸輕聲說,不敢打擾老師難得的閑适,“死後的世界是哪裡呢?冥府嗎?”
“不知道,夢神什麼的也隻是猜測,活人怎麼可能知道呢?死人也無法複生來回答我們。”艾澤婆婆緊閉雙目上的眉峰堆疊,笑容苦澀。
尤文還在裡間研究阿實,不用面對他艾澤婆婆放松了不少,示意早幸坐到她對面繼續聊天:“說來我還沒和你說,溫妮帶着莉莉安到王城了,我去見她們時你在上課就沒帶上你,想去看她的話我給你地址。”
已經大半年沒見到莉莉安了,早幸收起這張寫着地址的紙條,準備待會兒就去。難怪艾澤婆婆這周看起來這麼高興呢,原來是她的孫女回來了。
血脈啊……或許其中真有什麼魔力。早幸對此也隻是将信将疑,與她血脈最親近的人已全部死去,剩下的人中最近的是姑母和堂弟,遠在另一個世界。
阿實從房内走了出來,面色是一如既往的蒼白與虛弱,他身後的尤文哼着歌,艾澤婆婆一看到這個人又沉下了臉,把頭轉向了一側。
早幸拿起包向阿實伸出手:“走吧。”
阿實這時還是清醒的,尴尬地搖搖頭:“不、不用,我們走吧。”
黑巫師已經取代了早幸的位置,坐在艾澤婆婆對面舉起茶壺就往自己嘴裡送,眼睛卻盯着早幸和阿實離開的背影,一邊說道:“真是青春啊,伊莉絲,你也去和我約個會?”
艾澤婆婆直接起身回屋。
*
周末檢查完就去王城閑逛已成了早幸和阿實的固定活動。
她們一般都是在圖書館呆着,有時也會去看看畫展或者去聽滿月介紹的樂隊演出。畫展是阿實的推薦,脫離學院的環境後他的生活才變得鮮活,但對早幸的依賴也越大。
很像漫畫裡描寫的約會方式,不過早幸也不太确定真正的約會該是什麼樣,她看的大都是堂弟喜愛的少年漫畫,裡面涉及到約會的描寫更像是事件發生前的轉折或是場景鋪墊。
今天借了書後倒是不用發愁該去哪兒了,早幸翻出艾澤婆婆給的地址,準備帶着阿實去找莉莉安,據艾澤婆婆說莉莉安的媽媽正在一戶人家做女傭,莉莉安和她暫住在下城區的公寓内。
想來她都拖着貴族的少爺們去了些什麼地方啊……早幸剛确定完地址擡起頭,就看到身前立着的一條黑色的影子。
她吓了一跳,險些把這人當作黑巫師,但看到臉後松了口氣。
“你怎麼連常服都是黑的?”早幸看着希爾伯黑色的長外套脫口而出,若不是裡面白色的襯衫真就和尤文的穿着别無二緻了。
“符合一些對法師的刻闆印象吧。”希爾伯玩味地笑着,眼睛卻盯住阿實不放。
早幸去信問希爾伯借書時也提到過阿實的情況,但聽說黑巫師尤文在這裡後索恩塔的靈魂法師拒絕過來,稱不想染指黑巫師的獵物而被他盯上。
她沒和希爾伯說起更多,如果希爾伯逼問起她和阿實的關系,早幸也隻能端出對克爾澤的說辭。
所幸希爾伯沒問,或許是對此并不在意,畢竟阿實的身份有據可循,看上去不像格魯克那樣可疑又充滿威脅性。
“你也是來借書的嗎?”早幸盡量平常地跳到下一個話題,好讓對話平滑過渡到告别之中。
希爾伯聳聳肩,不置可否:“你們接下來去哪?”
這也沒什麼好隐瞞。“去找莉莉安,她和她的媽媽回王城了,就住在這附近。”
“那我和你們一起去吧。”
“為什麼?”早幸懷疑地擡頭去看希爾伯的眼睛,但那雙透着幽藍色的漆黑瞳孔還是隻抓住阿實不放。
“就當我閑來無事吧。”
他果然也會對阿實好奇。早幸拉起還處于恍惚的阿實,認命地帶隊出發。
“靈魂法術我還沒開始接觸,”路上希爾伯對早幸開口道,完全不介意阿實是否會聽見的樣子,“那位黑巫師的來曆老師們都不想說,但毫無疑問是大法師級别的人物,甚至比索恩塔的所有人在靈魂法術上造詣更深,你的老師不與我們合作也可以理解。”
早幸輕輕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不管她多害怕那個人,那位黑巫師可能都是阿實的最适解。
雖然在那個巫師的眼中她和阿實都隻是實驗材料。
“他關于你旁邊的人有什麼看法嗎?”
“還在研究階段。”
希爾伯看着早幸拽着阿實手腕的手,這個人簡直像她手中未注入魔力的魔偶傀儡:“你還記得降靈節我說過的故事吧?”
“‘靈魂無法返回塵世’?”早幸看向希爾伯,又轉頭去看阿實,“但阿實還沒死,他的靈魂還在這裡。”
希爾伯不再說話,隻配合着她們的步伐,讓三人看起來真的隻是漫步于街頭的尋常玩伴。
莉莉安家在一條僻靜的小巷,早幸确定門牌無誤後敲了三下門,很快,一個很有磁性的女聲在門後響起:“誰?”
“夫人您好,我是艾澤女士的學生,莎莉林,我是和朋友來拜訪莉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