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阿實還活着,這是奇迹嗎?”早幸垂着眼道。
“如果想要找到原因的話或許應該送他去總教堂看看。”
黑巫師的低語在早幸耳邊響起,神官當然會選擇超度不再完整的靈魂進入輪回,但輪回後誕生的隻是他人,阿實還是會死去。
“不了,我會尊重阿實的意願,他不想去的話就算了吧。”
“但他現在能夠自理嗎?”克爾澤尖銳地指出,同時指向早幸掌下的書,“你調查夢神的傳說不是為了他嗎?你還沒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你和他又是什麼關系呢?”
“我在負責照顧他。”
“在大庭廣衆下牽着手走的這種照顧嗎?早幸小姐是否在意過自己的名聲?”
總算還是來到了這裡。早幸捏着這本厚重書籍的尖角,盡量讓自己的力氣不灌入手指:“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請不要再問了。”
克爾澤靜了下來。
良久,他輕輕開口:“你是出于同情嗎?還是别的呢?”
“不是同情。”
她隻是在阿實身上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那他會對你負責嗎?”
“不需要,照顧他是我自己提出來的。”
“這對于你來說是這麼随便的事嗎。”克爾澤的語氣還是很平靜,卻生生讓早幸在初夏的燥熱裡落下一滴冷汗。
但早幸的心情卻在這份煩悶裡冷卻了,她的聲音在她耳中也變得遙遠:“是的,在我的世界裡異性的來往并不都以結婚為前提,在你們看來不檢點的行為也隻是我們的尋常。”
“但你是活在這裡的,你真的不考慮後果嗎?那是位有繼承權的貴族,他隻會選擇一名門當戶對的妻子。”
“我們并不會結婚。”
“那就代表他是個隻顧自己會犧牲你的人渣了,他甚至沒有還沒有能力給出承諾,他才比我大一歲。”
“阿實不是那樣的……這些都是我的自作主張。”
沒有意義的對話建立在她的隐瞞上,言語如刀,早幸覺得自己正背靠着一座即将崩塌的雪山,而漫天的碎雪不曾停息。
克爾澤沉默的間隔越來越長,許久,才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他對你好嗎?”
“挺好的。”
或許成年的女性就是這樣善變而又會輕易墜入愛河,她們的話語并不說給自己聽,隻是身上又一件随時可替換的華服。克爾澤現在很想去向母親問起那個他從不敢觸碰的傷疤,關于他的出生和母親悲苦的源頭,面前的女孩在半年前還堅定地拒絕他幼稚的求婚,用的理由一個個都冠冕堂皇,現在卻做出了完全違背那些大道理的選擇。
但這不是容他置喙的道路,他隻是過去同伴中的一員罷了,她口中的未來一開始就不包含自己。
他特意申請了定期來學院做治療師的任務是為了什麼來着?
至少可以好好觀察她所選擇的對象吧,這是他作為朋友唯一能幫上的忙。
“謝謝你。”早幸看着克爾澤凝固的琥珀色眸子,也想起了西爾維娅小姐,“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但是沒事的。”
克爾澤已不再看她,隻與普裡希卡沒有回應的眼眸相望:“母親送你的那條手鍊,可以還給她嗎?我重新送你一條。”
“不用再送我了,我之後會寄給她的。”
*
希爾伯看着那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湖畔,心思還停留在剛才她們的對話上。
早幸沒有發現過他,但他好幾次來學院時都目睹了那對牽着手走的組合,學院裡最光明正大的情侶也不敢這麼幹。
很不像她。如果代入患者和看護者來解釋的話的确說得通,但這之中會有其他的感情孕育而生嗎?他說不清也問不出口,隻敢像這樣在暗處旁觀。
夢神,靈魂殘缺之人,草藥魔女和黑巫師,最好别把之前那個異色瞳的怪人也牽扯進來,她身邊總是會有奇怪的事物出現。
希爾伯在岸邊看着深邃的普裡希卡之眸,閃爍魔法的微光照不透她的心思,深藍鏡面般的湖水随着夜色塗抹天穹滑入漆黑淵底。
異鄉人,她是否正走在她既定的命運上呢?希爾伯轉身點亮了傳送法陣,這個法陣再用幾次就要替換寶石了,他得先回去把這份龐雜的思緒先整理好,也要再做一點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