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早幸和格魯克送走坐貓車離開的艾澤婆婆她們後，又躺回房間補了一覺。

等醒來後慢吞吞地做早餐，慢吞吞地吃飯，慢吞吞地開張。坐到前台後早幸才完全清醒過來，拍了在她身旁打盹的格魯克一下：“不能這樣！就算老師走了，我們該做什麼就得做什麼！”

“做什麼？”格魯克還是迷迷糊糊地趴着，完全是進入假期的狀态了，“需要送原料過去的買家定的是下周，這周應該沒别的生意了，我都覺得沒必要開門。”

早幸翻翻日曆，發現和格魯克說的一樣，小怪物記得比她還清楚，叫人羞愧。

真的沒活幹啊……早幸在完成了艾澤婆婆布置的作業後消沉了起來，家務的話倒是想找多少就有多少，但每天這樣無意義地擦洗也太虛無了，畢竟現在這裡住的就隻有她和格魯克，勞動成果無人欣賞。

“你就不能歇會兒嗎。”格魯克撇着嘴，頭支在拖把上看着撣灰的早幸，如果是做菜他還是很有熱情的，其他家務就敬謝不敏了。

早幸把原本撣灰時取下的藥材又挂了回去，爬下了梯子。

“這應該是我在這裡待的最後一段時間了吧，我們不該去做些平時沒法做的事嗎？”格魯克把梯子收回了倉庫，早幸早已發現格魯克的力氣可能比成年男子都大不少，于是在差遣他時毫不留情。

“還不是因為你吃太多。”早幸打量着格魯克短了一截的褲腳，這是她三個月前給他買的，但格魯克轉瞬已經長高了七八厘米，即使用小孩子長得快也很難說明，也不怪艾澤婆婆懷疑她們。

“我就隻有這點樂趣了。”格魯克無辜地眨着眼。

“你的樂趣可太多了……不要裝無辜，你快要過年紀了，”早幸看了眼時間，還很早，“我們去王城轉轉？順便再給你買套衣服。”

老樣子，坐着馬車到了王城，早幸帶着格魯克走入成衣店，自然地和前來接待的店員說明了需求，随後就走到一旁挑選自己的冬裝了。

回頭看着身後在兩件衣服間來回對比的格魯克，早幸有些恍惚。

她已經成為了一個可以自己走入商店，甚至能帶人來買東西的大人了。

大人這個概念很難定義，至少在早幸心裡，大人就是能自己完成一切事情，能自力更生的人的代表，她曾經以為自己距離這個詞還很遙遠，畢竟一年前在懷夏時她還要靠霍茲帶着去買衣服。

明明那時的霍茲比她還小。

現在她站在了霍茲的角色位置後，發現這并不是件多難的事，但仍然能帶來成就感，她已經可以為他人提供依靠了，而且她為此感到滿足。

“早幸，這套怎麼樣？”

格魯克興沖沖地換上了一套毛衣配馬褲，充滿他奇特的品味。

早幸避開了旁邊店員微妙的目光，隻看尺寸：“你長得有點快，是不是該買大一号的……啊，當我沒說，你選喜歡的就好。”

她怎麼又說了和姑母相似的話。

居然忘了她對于松松垮垮不合身衛衣的那份不自在。

早幸甩甩頭，想要擺脫掉過去對自己的影響。

“好像的确。”但格魯克開始認真思考她的建議，又鑽進了衣服堆裡。

從成衣店裡出來後早幸和格魯克一人抱着一個包裝盒，早幸也給自己買了條圍巾，去年冬天她大都在索恩塔度過，冬裝添置得不多，今年卻有了個确定的歸宿。

早幸翻着筆記，少年們此前給她推薦的餐館還記在上面，有一家就在附近，而且剛好，就在太陽港旁邊。

早幸牽着格魯克往那家海邊餐廳走去，臉上不自覺就帶了笑。

格魯克看到早幸的笑容歪着頭問：“去吃東西有這麼讓你高興嗎？”

“不要把我當作是你，我隻是想起了以前……說不定以後你也會帶誰去這家餐館呢。”

她一直是被人牽着向前的人，但現在她已經可以牽着别人前進了。

格魯克顯然很難理解早幸纖細的心思：“看好不好吃吧，學城的餐館我就沒一家想去第二次的。”

*

雖然已經忘了這家是誰推薦的，但味道的确有保障。早幸和格魯克摸着滾圓的肚子又打包了一瓶秋季甜蜜的複合果汁，向港口的公告欄走去。

在過去的某個夜晚她和格魯克又爬上了屋頂，在隐秘黑夜的角落裡商量着格魯克接下來的生活。

格魯克的成長速度太異常了，事到如今用種族不同來解釋也有些生硬，尤其是艾澤婆婆作為生命法師對種族的了解遠在他人之上，過于容易露馬腳。早幸和格魯克盤算了半天，按照格魯克的意願，還是選擇讓他在艾澤婆婆外出期間就離開草藥店，這樣也能解釋為“格魯克的師父來接他了”。

草藥店是早幸選擇的生活，但不是格魯克的。早幸看着這個目前都快到她肩膀的小怪物想，格魯克也可以找到其他的生活方式，找到屬于他的朋友。

然後或許他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像她一樣。

現在在公告欄前，看着熟悉的租房廣告，早幸計算了一下自己賬戶裡的錢，心下稍安。

雖然說這種心态也太像傳統父母了……但能負擔起格魯克的生活讓她感到安心。

如果經濟上沒有困難的話姑母說不定也會對她和善一些，養孩子，真的很費錢。

“我其實想住得離你近一些。”格魯克心不在焉地從一個個租房信息上看過，“可是學城裡還會遇到你那個黑發法師朋友，所以不行對吧。”

早幸在格魯克周身拍了拍：“現在還有追蹤魔法嗎？”

“沒有了，你的能力真好用。”

記下了幾個比較在意的房源後，早幸和格魯克打算用一周時間去一間間确定。

那這樣就還需要找一家旅館暫住下來，原本隻是想來逛街的，計劃卻總是在變化。

早幸熟練地找到了她初到王城時住的那家旅店，訂了一間房帶着格魯克進了房門後才反應過來：“……我是不是該定兩間的？”霍茲的一些教誨湧上心頭。

格魯克抱着果汁在床上打了個滾：“是嗎？那樣不會太花錢嗎？反正以前我們都是一間房的。”

那些教誨又被扔出了腦海。“也是……你能懂得錢要省着花這個道理還挺讓人欣慰的。”

“因為那些死在迷宮裡的冒險家很多都是為了錢啊，”格魯克抱着果汁用臉頰在瓶身上蹭了蹭，幼嫩的小臉上有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惆怅，“貨币真是罪惡的發明。”

“是必要的發明，今天的賬我也給你記下來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