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安聽着，接過手機點完單後拎起桌上的茶壺給他倒了杯茶。

熱氣騰騰的霧氣向上升起，顯得沈玉堂的表情有些冰涼。

“你跟的你媽媽嗎？”半晌，陳歲安才問。

“是啊，當時他們兩人還因為我跟誰這件事情争了很久。”沈玉堂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不過我爸爸後來又再婚了就是了。”

看着對面人好似雲淡風輕的樣子，陳歲安想起下午的事來，“你今天下午不高興是因為你爸爸的事嗎？”

“為什麼這麼說？”沈玉堂放杯子的手一頓，沒想到對方那麼敏銳。

“随便一猜。”陳歲安扶了扶眼鏡，也端起茶喝了一口，“所以是嗎？”

“差不多吧，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沈玉堂輕輕歎了口氣，心裡頭泛起一絲苦澀，“我就是今天看見我爸發的朋友圈，突然覺得有點羨慕。他再婚後又生了個小弟弟，今天過生日，他們一家子一起出去玩，挺好的。就是想起以前我生日的時候他也總說要陪我，但每次都因為工作忙沒兌現。”

每每提起這些事情，沈玉堂都會不自覺地反思自己會不會過于斤斤計較，不夠有度量。

明明父母在吃喝住行上什麼都不缺他的，對他也很好，可他卻還想着要更多。

“不過他們每次都會給我發紅包，能記得我的生日已經很好了。”沈玉堂呼了口氣，這倒是他第一次跟學校裡的人說這些事，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嫌他幼稚。

他偷偷觀察着對方的表情，隻見陳歲安呆坐着，一副在思考什麼的樣子。

陳歲安手指摩挲着杯壁，總感覺心情有些複雜，聽完沈玉堂說的這些事情後他的心裡莫名的刺痛了一下。

自己的家庭和沈玉堂截然不同，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才能讓人好受一些。

岔開話題是個不錯的選擇，但他不想那麼做，尤其是在看到對方強撐着笑容的時候，就比如現在。

“玉堂，不想笑的時候沒必要勉強自己。”他瞥了眼放在桌上屏幕閃爍的手機，擡手将其翻了個面，“我們是朋友，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應該是輕輕松松的。不用有壓力，想說什麼就說，我又不會嘲笑你還是幹嘛。”

“嗯。”沈玉堂看那瘋狂震動着好像要跳起來的手機，忍不住提醒，“先回信息吧，我沒什麼事。”

“啧，你等會兒。”陳歲安解鎖手機，點進信息欄又差點被卡出去。

大緻看了一下，妹妹的信息有，不用點開都知道内容是什麼，無非就是抱怨老媽的喋喋不休。

宿舍群裡的消息也有，他們當初嫌重新建群太麻煩，也怕有時候把群聊弄混，所以直接拉沈玉堂進了宿舍群。

這人應該是開了免打擾所以沒注意到。

除去表情包，浏覽一遍内容後他發現壓根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陳歲安參加的那個征文比賽的結果出來了，區二等獎，他們正讨論着怎麼好好敲他一筆。

怪不得那麼熱鬧。

陳歲安無語地往群裡打了幾個省略号，然後光速開了免打擾跑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沈玉堂遞給他一把叉子，就在陳歲安看信息的空隙裡服務員已經把餐送了上來。

“沒事，不用管。”陳歲安接過叉子，卷了一叉子面往嘴裡送，“其實你有這種想法很正常，小孩子嘛，自然是希望父母多陪着自己的。我小時候也天天纏着我爸媽讓他們帶我去動物園。這事我覺得你爸爸做得挺不厚道的，既然做不到就不應該随意許下承諾，讓你白白期待。”

“可能是忙工作忙忘了吧，失落了兩三次後我也習慣了。”沈玉堂垂着頭，緩緩舀起一勺飯，“反正現在也不需要他們陪了。”

“現在有我們呢。”陳歲安笑着說，樣子看上去給人一種極為靠譜的感覺，“父母陪不了你還有我們這群朋友不是？我是不确定其他人怎麼樣，不過你要是找我我大部分時間都有空，想出去玩啊還是啥的随時給我發信息，我這人沒啥優點，就樂意跑上跑下的。”

沈玉堂愣了兩秒，盯着他久久說不出話，最後隻輕聲道了句謝謝。

他知道這不過是一時哄他開心的漂亮話，但心裡頭還是覺得高興。

附近的路段沈玉堂不怎麼熟悉，陳歲安送他去地鐵站的路上還順便去幫妹妹買了奶茶。

“喏，請你喝一杯。”

“不……”沈玉堂剛要拒絕，手上就被塞進一杯奶茶。

“拿着吧，買都買了，我自己也有，喝不下那麼多。”說着，陳歲安還像是怕他不相信一般将奶茶的杯數展示給他看。

沈玉堂隻好接過，語氣帶着點抱怨道：“我下次請你喝，不能每次都讓你請客。你也别總是把錢拿出來請人，自己留着花不好嗎？”

“我無所謂，又不是什麼大錢。而且我也不是什麼人都請。沒事，别擔心。”

沈玉堂噎了下，隻好答應：“行吧。”

心裡盤算着之後一定要請回去。

陳歲安給妹妹拍了張照片發過去，語音跟她說她要的東西已經買好了。

“不說一聲我怕她在家能從初一罵我到十五。”

“你跟你妹妹關系挺好的吧。”沈玉堂說。

“就那樣吧，正常兄妹情。”陳歲安收起手機，笑笑說。

說實話沈玉堂還挺想要個弟弟或者妹妹之類，可以跟自己有個伴。

以前他也和父母提過，但那時候的兩人已經沒什麼太多的感情，别說生孩子，這事說沒多久他們便去辦了離婚。

這讓當時的沈玉堂懷疑父母離婚是否也有自己的一部分責任。

“到家給我發條信息。”陳歲安十分負責地将人送到地鐵口，“注意安全，明天見。”

“明天見。”沈玉堂跟人道别，上地鐵後剛找到位置坐下就收到對方的信息。

陳歲安：我今天跟你說随時可以找我，不是随便說說的。回家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顯得這條信息的語氣不那麼生硬，在這後面還緊跟着個【摸摸頭jpg.】的表情包。

看起來跟陳歲安本人的風格并不搭，甚至可以說有點可愛過頭了。

原本平靜的水面因這條信息泛起漣漪，沈玉堂感覺心髒不受控制地多跳了兩下。

手指在手機鍵盤上來回移動，敲敲打打，删删減減，最後隻發出去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