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如舊。
太子剛從皇後處離開,殿外簌簌下着小雪,将整個皇城淹沒在一片柔色裡。
阮女官将太子送至門口,還是忍不住勸慰道:“殿下,娘娘也是為了您好。”
江氏的事已經在京中鬧的不可開交,私藏女眷,江絨雪獲罪後太子又頻頻出入刑部,甚至并不掩飾,凡此種種,太子名聲愈發荒唐。
皇後娘娘顯然已經動了氣,太子的形象不該如此昏庸。
陛下已然那副德行,娘娘怎麼能夠容忍太子殿下做出離經叛道的舉動呢?更何況,太子選妃在即……
“女官也該勸勸母後。”太子溫聲,“這麼多年,母後的脾氣也該收一收。”
“……”
阮女官有些不可思議了,待太子走後,她往回走,皇後娘娘已經氣的不行,将殿内女仆全都遣了出去。
她不知是不是錯覺,太子回到京都以後,和以往大不相同。
三年前,太子殿下品行端方,是人人稱贊的儲君,如今若真為江氏罪女這般不顧禮法,陛下……陛下會怎麼看呢?
*
牢獄中過了許久,第一位不速之客離開後,江絨雪蜷縮在小榻上,又不禁細細思索。
祖母應該是找了一個替身代替她回到了莊子裡,畢竟眼下京都不太平,況且她本就是女眷,沒有刻意求證,所以蕭衍乃至太子都沒有懷疑她的身份。
她翻轉身子,對着冰冷的石壁,又想起昨日皇後拿她的手段。
京都人人都知道,皇帝和皇後并不和睦,皇後的母家是顧家,顧老将軍是随着當年先皇四處征戰的肱骨之臣。
帝後不睦,皇帝一定不喜顧家,皇後怕江家翻案,從而連累到顧家,所以才言之鑿鑿要定她的罪,将她送往嶺南。而陛下也不想讓江氏翻案,得罪梁朝,可觀昨日,皇後恨不得除她後快,陛下卻隻讓人将她關了起來。
她心裡有了些思緒,但還是怕猜錯,一旦走錯這步路,怕是萬劫不複。
“赢行知……”她低喃着,“我能相信你嗎?”
耳畔,忽然由遠及近的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屏住呼吸,猝然起身。
可待看到來人的臉時,心裡卻拉起了警惕之意。
這個人,她不認識。
“江姑娘!”他聲音放得很低,似乎生怕旁人聽見。
但他雖是做賊似的神态,長相卻俊美敦厚,身穿杏色長袍,腰間綴玉,面容還透露出幾分緊張,和獄卒道過謝又塞了些銀兩後,等人走了這才向她張望來。
隔着遠遠的距離,江絨雪沒說話。
那人将手中的食盒遞送進來,蹲下身誠懇道:“你……你不必怕我,我是十一皇子,赢敬安。”
皇子?為何尋她?江絨雪皺眉。
“江姑娘……”他左右看了看,見沒人,低聲道:“我不是壞人,你一直身子不好,我素日也不常應酬,所以你應當沒見過我。”
江絨雪倏然驚愕,身子不好?姐姐身體一向健康,沒有這樣的說法,她心下微驚,但隻一瞬便掩埋神情。
“抱歉。”赢敬安苦笑,“前段日子,你在上京街上不小心被英國公世子認了出來,他與七哥母族表弟張湖又是同窗好友,是以将此事告發給了七哥,我沒攔住他,才将你置于險境。”
赢敬安一隻手重重的拍在鐵欄上,“我雖是皇子,但并無實權,在父皇面前也說不上話……”
江絨雪沉思良久,問,“殿下為何尋我?”
“我知道你肯定覺得我來者不善。”赢敬安小心翼翼地說:“我與七哥交好,七哥又與太子殿下關系不睦,我是不該來看你的。”
他聲音越來越低,慢慢的低下頭。
接着他站起身,尚還有些拘謹,“但請江姑娘相信我,我來此絕無其他的意思,我隻是想救你!”
江絨雪不動聲色道:“殿下認識我?”
“你可能不認識我。”他苦笑道:“雖然我不知道江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江姑娘,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想法子救你出來。”
江絨雪凝思片刻,不是認出了她,而是這人同蕭序一般,視姐姐為知己,所以才想救她出去?江絨雪一時寂靜,姐姐的桃花未免有些旺盛。
她問道:“殿下要怎麼幫我?”
“我與蘇相有幾分情誼。”赢敬安道:“他欠過我人情,蘇相的話,陛下會聽的!”
他趕忙道:“如若不行,我去求七哥,陛下平日最疼七哥,你放心,我肯定能救你!”
江絨雪望向他眼底的赤忱,這人想救她,似乎并非作假,也沒有提出其他的無理要求,可她并非隻想活命,若隻想活着,她就是江絨雪,而不是冒充姐姐的江吟夏了。
她從容地問,“那你能幫江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