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前途因她毀于一旦,從小鎮裡唯一的大學生變成了階下囚。偏偏她還覺得這樣不夠,非要将那一群畜生送到他身邊,折磨他,嘲笑他。
他也曾想過要将那群東西弄死,可監獄裡的人在發現他的小心思後,趁獄警不注意将他拖到操場上一頓猛揍,還害得他失去了一顆牙。
他滿臉是血地趴在地上,心中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會沖破胸膛。他應該在不久後飛往美國開啟新生活,如今卻因為這些雜碎活得還不如一隻蝼蟻,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缪苡沫。
所以他精心策劃了一場越獄。
出來後,他沒有回家也沒有逃走,而是在菜市場打起了黑工。他需要錢維持生活,謊稱自己是從偏遠山區來的,來找份工作混口飯吃,老闆覺得他可憐就留下了他。
在放寒假的前一天,他打扮成送快遞的人混進了學校,偷聽到了缪苡沫和同學之間的對話。他本想在那天就解決掉她,在聽到他們要去長白山後又改變了想法,也許在外地除掉她會是一個更好的主意。
剛好菜市場的老闆就是東北人,他就這樣搭上他的順風車,将自己藏在一堆行李中,順利抵達長白山。
放在她房間門口的那一袋東西當然是他的傑作,那一天他就在樓道的拐角處等着缪苡沫送上門,看着她被吓得魂飛魄散,扭曲變形的臉上全是滿足的喜悅。
缪苡沫的尖叫聲就像一場完美音樂劇的點睛之筆,是劇情發展的最高點,陳思毅興奮地拔出刀追了上去,渴望來一場最完美的謝幕。
要不是紀柏宇半路折返,這一切早就該在那個夜晚結束。
第一次行動失敗了,他沒氣餒,又僞裝成外賣員混進了學校,在那個雨夜再一次對她發起進攻。
讓她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在眼前咽下最後一口氣,被無助與害怕的心情折磨到天亮,也許比一刀刺死她更加有趣。反正隻要紀柏宇不在了,除掉缪苡沫就是分分鐘的事。
可惜他又失算了。
即便陳思毅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大錯,他的雙親仍舊不覺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任何問題。
電視台直播了陳思毅從司喬監獄被押送至鳄魚島的過程,畫面裡,他穿着囚服被兩位強壯的警官押送進警車。讓缪苡沫感到陌生的是,他的臉上沒有仇恨與不甘,反而是一份難得的平靜。
而畫面外,除了記者的閃光燈,還有他雙親撕心裂肺的哭喊,不是放心不下他,不是為他求饒,而是唾棄和謾罵。罵他辜負了他們多年的栽培,罵他讓他們在老家再也擡不起頭來。
陳思毅像是沒聽見一樣,沒有看他們,也沒有任何表情。
他再也不用努力扮演讓他們驕傲的兒子,再也不用費盡心思祈求關注與認可。他終于卸下了肩膀上的擔子,擡起頭最後一次看了眼太陽,然後毫不猶豫地鑽進車子。
缪苡沫看着那畫面久久沒有回神,即便已經開始放下一則新聞,陳思毅上警車的最後一幕仍舊給她留下了很大的震撼。
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除卻超雄基因,其實每個走上犯罪道路的人大多都是家庭因素導緻的。
陳思毅父母雙全,看似比單親或多子家庭的小孩享受了父母更全面的愛和關心,可他的雙親真的愛他嗎?還隻是把他當成一件炫耀的工具?
炫耀自己教導有方,所以兒子才能從小縣城考上美國的大學?炫耀自己管教有序,所以他從不浪費時間交朋友,而是一心撲在學習上?
一旦他不再能為他們提供炫耀的資本,他就像個垃圾一樣失去了所有價值。
在缪苡沫看來那根本就不是愛,如果愛他就不應該剪斷他的翅膀,又質問他為什麼不能飛?甚至連見最後一面的時候,想對他說的還是隻有責怪。
身邊總能看到不合格的父母為自己辯解,說他們也是第一次當父母,應該多體諒他們。
可愛不是練習出來的,不是你多生幾個孩子就能知道怎麼做父母。他們應該在生小孩之前就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想要這個孩子,是不是真的知道如何教育孩子,而不是為了可笑的傳宗接代。
把一個無辜的生命帶到這個世界上,卻沒有做好迎接他們的準備。壓迫他們按照你們的想法去做,讓純淨的靈魂長出了惡魔的角。
其實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
缪苡沫結合這個事件寫了一篇報道發送到喜姐的郵箱,她希望有更多的人因為這件事情意識到為人父母的重要性,也希望那些正在承受壓迫的靈魂能夠覺醒,意識到這些束縛着自己的牢籠需要他們想辦法去掙脫,而不是一味地妥協,等待被救贖。
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報道被駁回了。
喜姐認為缪苡沫作為一個才二十一歲的年輕人,根本不懂得為人父母的難處。她認為母愛是最無私的存在,每一位母親都是,而缪苡沫的這篇報道是對這份愛的亵渎。
更讓缪苡沫不能接受的是,喜姐竟說她是為了拿獎金故意制造噱頭挑起家庭矛盾,不安好心。
缪苡沫沒有回複她的郵件,而是默默打開一個空白的文檔,敲下了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