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忘峰的庫房裡,存有兩代主人多年的收獲,有宗門發放的份例,也有闖蕩秘境險地得來的各種天材地寶。
把冰靈獸的軀殼安置妥當後。
鐘離棠從中找出一把寶劍,一件防禦寶甲,以及一塊巴掌大的耀金。
“勞煩師兄把寶劍給司秋,他還未有一把合适的劍。如珩修為已臻至金丹大圓滿,随時可能會渡劫,這件防禦寶甲給他,正好用得上。”鐘離棠将東西交給陸君霆,至留了耀金自個拿着,就放在腰間的儲物袋裡。
陸君霆本不想收。
隻是鐘離棠道:“師兄的兩位弟子常侍奉于我跟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你是他們的小師叔。”陸君霆眉一皺,不悅道,“侍奉你,是他們當晚輩的本分,怎麼能還管你要東西呢?”
要不是師弟喜靜,旁的師兄弟的弟子們,怕是一窩蜂都想來呢。
“師兄,是我想給。”鐘離棠堅持道,“隻是若我給,他們怕不敢收。”
陸君霆便說不出反對的話了,他總是不太擅長拒絕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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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庫房,兩人去靜室小坐。
鳳鳴九霄琴在劍架旁的案上靜默無聲,垂入室内的白海棠美麗依舊。
陸君霆與鐘離棠說起審問管事的結果:“……交代了其他地下鬥獸場的位置,至于主使,說是禦獸宗的一位堂主。”
說着,發現鐘離棠不知何時,阖眼睡着了。
便住了嘴。
許還是體寒,他在睡夢中不自覺蜷縮着,連呼出的氣息都是冷的。
陸君霆解下外袍,俯身輕輕地披在鐘離棠的身上,驅寒的術法都不敢輕易使用,擔心萬一觸動他體内的火毒。
發覺師弟眉間濃重的倦色,不由輕歎一聲,默默離開。
出去後,沒多遠。
便瞧見小龍崽四肢并用,挖坑挖得飛快,濺起的塵土落了自己一身。
“咳咳咳……”小龍崽嗆得咳嗽。
“哈哈哈……”洛如珩在一旁大笑。師尊忽然離開地牢,他以為出了什麼事,也趕緊追來,沒想到會看見如此有趣的一幕。
司秋跑來:“師兄,我到處都找不到冰靈獸,你幫我找找呗。”
“不用找了。”陸君霆從路的拐角走出,“你小師叔已經找到了。”
然後把寶劍與寶甲分别交給兩個徒弟。
“多謝師尊。”洛如珩坦然收下。
而司秋覺得太珍貴了,有點不敢收,即便寶劍青光内斂,看得他心生歡喜。
陸君霆直接把劍丢進他的懷裡:“這是你們小師叔給你們的。長者賜,不可辭,收下吧。”
“哦、哦。”司秋才收下。
“嗷嗚?”挖坑的小龍崽倏地擡起了頭,沒他的份嗎?
登時坑也不挖了,氣呼呼地抖了抖身上的塵土,扭身沖去找鐘離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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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秋留下,在小龍崽挖出的一個個坑裡,重新栽種上花花草草。
洛如珩則與陸君霆離了坐忘峰。
“你回頭去一趟正氣堂,把查封各處地下鬥獸場當做曆練任務挂上去。”陸君霆吩咐道,“救出的妖獸靈獸,嗯……就送去妖族的地盤。”
洛如珩應道:“是。”
然後神色猶豫,期期艾艾地問:“師尊,聽說小師叔是師叔祖的私生子,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正要去巡查護宗大陣的陸君霆,聞言,黑了臉:“你聽誰說的?”
“坊間一直有這樣的傳聞……我前些天回花州時聽說的。”洛如珩沒敢說問過宗裡的一些長老,也這般說。
“都是謠言!你的耳朵以後莫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聽。”陸君霆不快道,“你小師叔,與你師叔祖并無幹系,隻是你師叔祖救的孤兒……”
長庚三年,星州昆吾山地動,擔心鎮壓兇獸的封印松動,鐘離師叔前去查看,路過被地動牽連的花州梅城,救下了時年三歲的小師弟,見其失了親人可憐,又根骨清奇,是個練劍的好苗子,才難得動心收為弟子。
因着鐘離師叔不喜處理宗門事務,所以在攜小師弟去昆吾山,加固了封印後,便留在那兒一邊苦修,一邊教導小師弟,直到十多年後才回宗。
聽完這段鮮為人知的過往,洛如珩不由低聲喃喃:“怪不得……”
陸君霆沒注意他說了什麼,而是徑自陷入了遙不可及的少時回憶裡。
猶記得當年,同門師兄弟們都很排斥忽然冒出來的小師弟。
原因複雜,有的是與他關系好,覺得小師叔會搶走他的少宗主之位,有的則是嫉妒小師弟成了宗主弟子,還有的以為冷情冷性的小師叔是個高傲的人,看不起他們,故而也不願意主動搭理小師叔。
不與小師弟說話交流,不與小師弟合作完成師長布置的課業,無視小師弟的存在,更有甚者還會捉弄刁難小師弟……
誰能想到後來受萬人敬仰的仙尊,曾被孤立排擠過呢。
少時的小師弟卻仿佛并不受什麼影響,獨自練劍、修行、變強。
一開始,他還能與小師弟做對手,後來小師弟遠遠地把他甩在身後,再後來,小師弟把所有人都甩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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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師尊故居與庫房,坐忘峰沒有設禁制讓小龍崽進不了的地方。
尤其靜室還有一扇通透的花格圓窗,中間的縫隙不大不小,有門偏不走的小龍崽一擠,就能順利通過。
隻是不可避免的,碰到了那枝垂入室内的白海棠。
花枝顫動,幾片花瓣脫離,落在窗下榻上蜷縮着沉睡的人身上發上。
鐘離棠頸上的紗布去除了,應是塗過藥,青紫的掐痕淡去不少。而在掐痕下方,依稀還能看見兩點淡粉的痕迹,正是他曾經咬過的地方。
算了,還是不吵醒他了。
小龍崽合上大張着準備嗷嗷大叫的嘴巴,輕輕地落在榻上。
可能是看鐘離棠睡得太香了,也可能是今天的活動太多,累了。小龍崽甩了甩尾巴,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感覺自己也困了。
他上前,本想挨着鐘離棠睡一會兒,卻先一步從他身上蓋着的白袍上嗅到了讨厭的味道,于是動了動爪,把袍子扯開,團成一團,丢下榻。
沒了遮擋,小龍崽看到鐘離棠本應也該拆了紗布的手,又纏了厚厚幾層,不湊近就能聞到濃郁的藥味。而沒了袍子,鐘離棠一身的寒意也掩不住了,稍微靠近就感覺到冷,仿佛靠近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冰雕。
小龍崽想了想,吐出一團火,把自己烘得每一片鱗都是暖的。
才依偎進鐘離棠的懷裡。
果然,感受到熱源,睡夢中的鐘離棠主動擁住了他,柔軟冰冷的臉頰還貼在他溫暖的鱗上,蹭了蹭。
小龍崽心滿意足,閉上眼睡了。
一直到傍晚,鐘離棠才醒。
眼睫顫了顫,睜開,看見懷裡多出的、熟睡的小龍崽,不禁怔了怔。轉眼想起蠻族大巫的谶言,他覺得今生留下小龍崽,或許是對的……
而等小龍崽睡醒了的時候。
天已經黑透,鐘離棠不在,榻上隻剩下他,不過在他爪邊有一個眼熟的儲物袋,正是鐘離棠常挂在腰間的。
打開一看。
裡頭除了他被沒收的金珠,還多了一塊比金珠色澤更漂亮的金子!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