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傍晚的小雪越下越大,整個都城白茫茫一片。
風聲愈演愈烈,吹斜了微小的雪花。
将軍府的廂房中加了幾波炭,房間裡一直暖洋洋的。
陸淮習坐在床沿,低眉看着正沉睡的鄭頌宜。
她眉毛舒展,面容想和,想必這次睡的安穩。
坐了許久,陸淮習感覺腿有些僵硬,便起身走走。
他走過屏風,來到窗邊,将窗戶拉開了一個小縫。
空氣一下變得冷冽起來,下一瞬,外面的雪花撲騰地湧進屋内。
看見窗沿化開的雪,陸淮習望了望夜色籠罩的窗外。
下雪了。
透過小縫看向外面,整個将軍府都覆上了白色。
仿佛一夜之間,便入冬了。
陸淮習垂了眼,不自覺想起四日前的宴會行刺,終究是沒有抓到兇手。
刺客并不是單槍匹馬,而是有同夥預謀作案。
目标也非常的明确,就是鄭頌宜。
連日裡私下的調查,基本就可以确定是嶽珂出的手。
也難怪宴席那日,他突然攔下自己,說出那些話。
陸淮習的腦海中想起嶽珂的話。
‘将軍,也許說出來你很難相信,但事實就是如此。我們所有人都已經活過一世,很多人帶着前世的記憶重生了。’
‘我也重生了,但很可惜的是,将軍你并沒有。’
嶽珂的表情很悲憤。
‘陸将軍,你好奇你前世的結局嗎。’
嶽珂克制住激動,不管不顧的說着,甚至紅了眼。
陸淮習當時有些恍惚,前世自己并沒有和嶽珂有過交集,他卻如此為自己打抱不平。
陸淮習心中忍不住想。
是否,嶽珂前世的結局,因抗議、反對三皇子周祯登基而被處死?
嶽珂的眼睛裡有痛苦也含有希冀。
‘你被你的将軍夫人——鄭頌宜親手殺死的。’
‘沒有誤會,沒有身不由己,她從始至終就是在利用你。’
‘她愛的也并不是你,而是三皇子周祯!’
她愛的是三皇子周祯
這句話震耳欲聾,仿佛有莫大的力量擊得陸淮習心痛。
‘陸将軍,你是我們紀國的希望!這一次,不要再被那個女人迷惑了。’
這些字眼拼湊出了前世猩紅的畫面,陸淮習眼神變得黯淡。
他怎會不知。
可是,他願意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隻當是,圓了自己的心。
“怎麼站在窗邊?”
身後響起了母親——長公主的聲音。
陸淮習蓦然回首,“母親。”
轉身朝内,看見了離自己一步遠的長公主,面帶憐惜。
面朝室内,陸淮習感受到炭火的暖意,才覺得方才從小縫透進來的冷風,已經将他的臉吹得有些僵了。
他将窗戶關上,“方才炭火烤的悶,開窗透透氣,發現已經下雪了。”
長公主點頭,“她怎麼樣了?”
她平緩的語氣,讓陸淮習心中反倒有些驚訝。
陸淮習回道:“已經醒過來了,大夫看過,說沒有大礙了。”
長公主點點頭,神色并沒有什麼變化。
“既然她沒事了,你神色這般憔悴,為何還一直守着不去休息?”
這句話中帶着責備,陸淮習聽得真切。
原來關心鄭頌宜是假,責備自己是真。
陸淮習扯出一抹笑,“正準備休息呢,這不您來了。”
長公主無奈的笑笑,搖了搖頭,“還想诓我。”
“我今日來,是有事要告訴你,”長公主靠近了幾分,聲音刻意的放輕,隻用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道:“你伯父來信說,西南有異動,怕是安生不了太久。”
長公主說着,觀察陸淮習的反應。
陸淮習聞言皺眉,“恩,真是賊心不死。”
“不止,”長公主看了陸淮習一眼,“還有一股力量注入,似乎來自都城。”
“你伯父說,近來有幾支前往辛河附近的商隊不對勁,暗地裡私運軍事物資,你伯父等人每每有了眉目去搜繳時,那些禁運之物猶如人間蒸發一般。”
長公主有些憤恨,“狡猾無比,想來是上下沆瀣一氣,才有了這般通天的本事!”
“竟然如此嚴重。”陸淮習眉頭緊鎖。
“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明年春天必有戰事。”長公主信誓旦旦道。
三皇子一派定然有重生者,且朝堂的風氣已經有了變化。
這一次,他們會不會做的更加決絕?要置陸淮習于死地?
隻怕…是了。
長公主心中歎息。
“涼序台,要格外小心!”
長公主眼神很堅定,細細看去,還有些哀痛,“千萬記住。”
見母親忍着心中傷痛勸誡自己,陸淮習心中生出歉意和自責。
他暗暗握緊了雙拳,“母親放心,我會牢記。”
長公主點了點頭,視線落在屏風後的床榻,心中的痛更濃烈。
其實,嶽珂來找過她。
嶽珂的暗示,長公主悉數聽得明白,但是她不想因此傷害了自己的兒子。
她更情願用别的方式,去讓陸淮習死心。
隻是,暫時還沒有找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