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無際的黑,鄭頌宜的身體一直在下墜。
失重的感覺,讓人心慌。
鄭頌宜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想要睜開眼。
可四周空曠無比、寂靜無比。
忽然間,鄭頌宜眼前出現了一雙手。
那雙手纖細、柔和,仿佛很溫暖。
是來救自己的嗎?
鄭頌宜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它。
那雙手突然變得淩厲,猛地向前扼住鄭頌宜的脖頸!
難以呼吸…
鄭頌宜使勁抓住那雙手,想将其拉開。
然而,絲毫不起作用。
那雙手越扼越緊,生出長長的指甲幾近陷入鄭頌宜脖頸的肉中。
氣數将盡了嗎?
那雙手撼然不動,自己的掙紮如遊絲般無力。
鄭頌宜内心有些絕望。
罷了。
命數如此,掙紮無益。
鄭頌宜放開了雙手,任由其扼制。
就在鄭頌宜快要窒息脫力時,那雙手大力将她擲下。
驟然落地,鄭頌宜狼狽至極。
清新的空氣如此美妙,她大口呼吸着,不受控制般咳嗽。
萬物寂寥中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頌宜。”
這一聲呼喚,闊别十餘年。
不,算上前世,已闊别三十年之久。
鄭頌宜顧不得咳嗽,擡頭看見了父親和母親,瞬間便熱淚盈眶。
“爹!娘!”
鄭頌宜長久積攢于心中的情緒決堤,一時間淚如雨下。
鄭父鄭母見了,心疼萬分。
鄭頌宜站起身,她此刻什麼都不要,隻要回到父母身邊。
“孩子,别過來。”娘的聲音很溫柔,又很決絕。
鄭頌宜愣在原地,臉上的淚珠還淌着,不解又委屈,“為什麼?”
“你還有未盡之事。”鄭母耐心的解釋,“不要害怕,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鄭父點頭,笑道:“我們從來沒有抛下你,而是一直在你身邊。”
鄭頌宜淚眼婆娑的搖着頭,她不想。
什麼想做的事情,此刻通通都不想。
她隻想和父母在一起,無憂無慮做鄭家的女兒。
鄭父鄭母看見她如此難過,歎了口氣,卻仍是揮了揮手,“去吧,去填補自己的心,不留遺憾。”
父母的聲音漸漸遠去,鄭頌宜淚眼中看見她們的身影變得光亮,渺小。
她心中的不舍愈發濃烈。
“不要。”
鄭頌宜哭喊着,向着那個光點奔跑,企圖追上爹娘。
忽然間,一陣狂風大作撲向鄭頌宜,強而有力的推力讓她舉步維艱,甚至睜不開眼。
可惡。
鄭頌宜擡起手抵擋狂風,想睜開眼睛看清方向。
拼命睜開眼那一瞬,所有牽制自己的力量消失不見。
眼前一片淡黃色,朦朦胧胧的。
鄭頌宜醒了醒眼,再看時才知覺是床幔。
……方才又是夢魇。
鄭頌宜閉上眼,想擡手揉揉眼睛。
卻發現手被禁锢着,一點也扯不動。
鄭頌宜看去,床沿上趴着一人,正是陸淮習。
自己的手,也被他緊緊握在掌心。
直到此刻,鄭頌宜的五感才慢慢回攏。
他的掌心溫熱,繭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厚。
不知道為何,每次握住他的手,安全感滿滿。
前世今生,都是。
陸淮習的呼吸,他的發絲,他的臉龐,和相握的手。
一切觸手可及。
陸淮習睡的平穩,眼下有些烏青。
鄭頌宜很難說得清此刻她内心的感情,陸淮習像前世那樣一步一步淪陷。
而自己作為重生的一方,理應為兩人的将來肩負更多責任。
鄭頌宜回想着,上次意識尚在時,是皇上壽宴,那日落了水,還沒出皇城便失去了意識。
她看向自己的手臂,不知何時變得雪白細膩起來。
難怪,如此弱不禁風。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鄭頌宜看着沉睡的陸淮習,發絲淩亂的垂在臉上、額間。
随着呼吸的幅度,他寬厚的肩臂微微起伏。
鄭頌宜的腦海中突然蹦出方才的夢。
爹娘說的‘未盡之事’,其實她心知肚明。
來自靈魂深處的愛與恨,愧疚與感激總是提醒着自己。
兩人的邊界正在消融,一如前世。
長此以往,單論兩人的關系,怕是會走向前世一樣的結局。
可是,她想過上同前世完全不同的生活,不再成為任何一個人的附庸,而是成為真正的自己。
也許,計劃需要變一變了。
鄭頌宜垂下眼眸在心中盤算着。
許是心力消耗,加之大病初愈,鄭頌宜口中的無味感漸漸襲來。
才覺腹部空空,幾絲饑餓感油然而生。
“咕噜噜~”
肚子很應景的發出叫聲。
很快,陸淮習的眉宇動了動,他睜開眼便對上了鄭頌宜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