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進入尾聲,前兩天日頭也不再那麼毒了。
今日卻奇怪,尤其是午後悶得慌,蟬鳴聲此起彼伏,鄭頌宜心神難甯。
醫書的字難以看下去,她索性合了書頁,推門出去。
青枝和秋伈見狀忙跟上,“鄭姑娘……”
鄭頌宜見她兩關切的圍上,有些手足無措,眨了眨眼道。
“我們去走走吧。”
難得見她如此,青枝和秋伈高興應着。
青枝拿了扇子,和秋伈随着鄭頌宜出來。
她們三人沿着廊下走着,陽光耀眼,穿過樹葉落在石闆上。
空氣中裹挾着熱浪,讓人忍不住眯眼。
才出來一會,鄭頌宜額頭冒了細密的汗珠。
此時,下人們應該都在後院。
前世她有次誤入後院,那日炎熱無比,發現大家于後院納涼。
才知府中曾有人于烈日下灑掃,中了暑,險些丢了命。
所以陸淮習規定最熱的那日午後,讓下人們休息一個時辰,最多于陰涼處幹活。
鄭頌宜穿過耳房,踏着細碎的樹蔭,繞着池塘邊走着。
其實,出來走走還有别的目的。
盡管她堅信将軍府内,無人重生。
但是,再确認一遍總沒錯。
打定主意,鄭頌宜的步伐更堅定了。
剛到通往後院的圓形門洞時,隐隐約約的談笑聲傳入耳中。
鄭頌宜擡頭看去,院内有三兩身影。
應該沒錯了。
鄭頌宜往裡去,人愈發多了,多數在廚房附近的廊下,或站着或坐着。
她們也注意到了鄭頌宜正走過來。
一道道目光落下,仿佛有分量,壓在鄭頌宜心間,她的心跳随之快了幾分。
鄭頌宜平複心緒,回視衆人,探究着她們眼裡的情緒。
有好奇、善意和友好。
一如前世初見。
“鄭姑娘來了。”有人輕言道了句。
聞言,孟嬷嬷從人群深處探身,笑顔舒展,向她招手,親昵道:“快來,喝點楊梅水解暑。”
身邊的圍繞的人默契的讓出了一條道。
鄭頌宜點頭,穿過三五人群,往裡走才看見不少人手裡拿着杯盞、碗喝着楊梅水。
“一路過來,滿頭大汗的。”孟嬷嬷笑道,邊說着往碗裡加了幾塊冰。
鄭頌宜聞言,捏着袖子擦拭鼻尖、額頭的汗,笑了。
孟嬷嬷将一碗楊梅水遞給鄭頌宜,又分别給青枝和秋伈拿碗盛着。
酸甜涼爽,沁人心脾。
鄭頌宜贊道,“真好喝。”
孟嬷嬷笑眯眯的。
不知是酸梅湯的作用,還是日頭真的小了,鄭頌宜覺得悶熱少了些。
待她喝完,人群也散去了,估摸着是休息的時辰結束了。
孟嬷嬷等人收拾好瓢碗鍋竈,也離開了。
鄭頌宜沿着另一條小路往回走。
“鄭姑娘,給你這個。”青枝遞給她一朵花。
白色的花瓣,淡黃色自花心暈開,小小一朵。
“謝謝。”
“你們知道這花叫什麼嗎?”秋伈也從草叢上撿起一朵。
鄭頌宜才發現挨着牆邊,有一排這樣的樹,三兩花朵落在樹下的草叢裡。
“叫什麼?”青枝順着她的話問。
“哎呀,你先猜猜。”
鄭頌宜看了看手裡的花,聽見青枝道:“栀子?”
是有些像栀子,鄭頌宜拿近嗅了嗅,但香味不像。
秋伈笑她,“不對,但也有點接近。”
“其實,它叫雞蛋花!”
“雞蛋?”青枝又看了看手裡的花,“顔色倒是雞蛋的顔色。”
鄭頌宜點頭。
“小時候我娘把它曬幹,夏天泡水給我爹喝,可以防中暑。”秋伈笑道。
她的話勾起鄭頌宜的回憶。
前世,鄭頌宜記得秋伈是家中最大的孩子。
因家中困頓,賣于将軍府為婢。
後來,她父親做買賣掙了些錢,想為她脫去奴籍。
秋伈不舍将軍府,與父母說再等一年。
誰知,還沒出一年,整個将軍府便葬送于火海中。
“居然還有這樣的效果,我之前看孟嬷嬷領人拾它,還以為隻用作制香呢。”
青枝正說着,話音才落,雷聲大作。
霎時間,大滴的雨撲簌落下,讓人措手不及
三人速來到就近的長廊下避雨。
“我就說今日這般熱,原來是要下雨。”青枝嘟囔道。
秋伈邊應和着,邊拿出帕子幫鄭頌宜擦拭發間、臉上的水珠。
“你給自己也擦擦。”鄭頌宜看見她袖子上落了不少水珠。
“我沒事。”秋伈笑道。
鄭頌宜幫她拍落衣袖上的水珠。
長廊另一頭,徐珲示意道:“将軍,鄭姑娘在那。”
陸淮習擡頭看去,鄭頌宜幫秋伈、青枝理了額發,正望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
風揚起她鬓邊的碎發,她目光垂視着,一眨不眨的。
又出神了。
陸淮習心想着,擡腳向她走去。
斜雨如絲,空氣中彌漫着泥土的清香。
鄭頌宜深呼吸,想将自己一同淨化。